叙利亚在阿萨德政权垮台已超过七个月之后,其国内局势始终未能完全摆脱动荡与不安。 目前,临时政府的实际掌权者朱拉尼正计划通过组织一次议会选举,以推进其巩固政治主导地位的战略目标。 这一举措被广泛解读为朱拉尼试图借助选举程序强化自身权力基础,同时遏制其他政治势力借当前混乱局面争夺影响力的可能。 与此同时,此前在舆论中偶有浮现的所谓“阿萨德重返政坛”的猜测,随着选举进程的启动,已几乎失去现实可能性。 根据官方公布的信息,这场具有标志性意义的议会投票将于九月中旬正式举行,这也是自阿萨德下台后的首次全国性选举。 表面看来,这一选举象征着叙利亚正逐步迈入民主治理的新阶段。 然而,若深入分析其制度设计,便可发现其中存在不少引人关注的安排。 在新一届议会总计210个议席中,仅有140个席位将通过民选方式产生。 其余70个席位则完全由临时政府领导人朱拉尼以直接任命的方式决定。 这样的权力结构设计,显然为朱拉尼提供了相当大的操作空间与制度保障,也反映出其试图维持长期控制力的意图。 之所以采取如此明显的权力倾斜措施,根源在于朱拉尼对自身政治地位的不确定性抱有深切忧虑。 依据他在今年三月签署的临时宪法宣言,叙利亚将进入一个预计持续五年的过渡时期。 在这一阶段中,前三年将主要用于新宪法的起草与审议工作。 唯有在新宪法正式颁布之后,全国范围内的总统选举才有望提上日程。 而肩负起草这一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新宪法的任务,正落在九月份即将选出的新议会肩上。 因此,谁能够在这个议会中掌握主导权,谁就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叙利亚未来政治格局的走向。 然而,问题在于: 朱拉尼所领导的“沙姆解放组织”想通过常规选举方式在议会中独占鳌头,实际上面临着极大的挑战。 原因非常复杂: 叙利亚当前的政治版图远未统一,朱拉尼及其组织难以在全国范围内确立有效控制。 东北部的石油产区目前完全处于库尔德武装的实际掌控之中,而该力量背后更有美国的明确支持。 南部部分地区则由受到以色列支持的德鲁兹武装牢牢占据。 至于原本属于阿萨德政权核心支持基础的阿拉维派,他们与朱拉尼的“沙姆解放组织”在意识形态和利益取向上存在显著分歧,很难期待他们会全力支持后者。 朱拉尼并非没有尝试过扩展自己的势力范围。 前不久,在叙利亚南部的苏韦达省,贝都因部落与德鲁兹武装爆发了激烈冲突。 朱拉尼视之为一个战略机遇,迅速命令其临时政府部队以“维护地区秩序”的名义介入,协助贝都因部落对抗德鲁兹人,试图借机扩张控制区域。 然而局势迅速逆转: 以色列发现其支持的武装力量处于劣势后,毫不犹豫地采取了直接军事干预。 这一干预彻底改变了冲突的走向。 贝都因武装及临时政府部队不仅被逐出南部地区,还有多名临时政府的高级别官员在空袭中丧生。 在那个时期,有传言称朱拉尼与他的家人匆忙逃离大马士革,尽管这些消息的真实性难以验证,却无疑为他增添了几分难堪与尴尬。 这场冲突可能促使朱拉尼彻底认清了现实。 他与土耳其等国家的关系虽然友好,但这些国家各自持有不同的利益考量与战略目标。 指望这些外部力量为了支持朱拉尼全面掌控叙利亚,而不惜与美国及以色列正面冲突? 那些国家显然不会愿意承担如此高昂的风险与代价。 因此,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叙利亚很可能继续维持当前这种分裂割据、势力均衡的复杂局面,任何一方都难以取得压倒性优势。 尽管“沙姆解放组织”主要建立在逊尼派的基础上,但并非所有叙利亚的逊尼派民众都对其表示支持或认同。 自临时政府上台以来,国内经济持续低迷,民生问题日益严峻,普通民众生活困苦,不满情绪逐渐累积和蔓延。 其他逊尼派政治团体正借此机会积极争取民众的支持,不断扩大自身影响力。 朱拉尼非常清楚,如果仅依靠常规的选举程序,他的“沙姆解放组织”很难在议会中占据绝对主导地位。 一旦其他政治派别形成联盟,并在议会中对他进行阻挠和制衡,局势将变得异常复杂和棘手。 正是出于这种担忧,他才采取了任命议员的手段,旨在确保选举之后议会依然处于他的控制之下,防止出现意外变数。 在此背景下,值得回顾之前网络上广泛流传的关于“阿萨德可能重返政坛”的推测。 还记得以色列强势介入叙利亚南部冲突的那段时期吗? 当时叙利亚国内形势急剧动荡,似乎随时可能陷入更大的混乱。 在中文互联网上,许多人纷纷猜测流亡俄罗斯的前总统阿萨德是否会借此机会重返叙利亚,集结旧部,试图重新掌握权力。 乍一听这个设想似乎颇有几分道理,然而仔细推敲便会发现,其中包含的更多是脱离实际的美好憧憬。 随着新议会选举的临近,阿萨德政权重返政治舞台的可能性正在变得越来越渺茫,几乎已经沦为某些人一厢情愿的幻想。 回顾历史,阿萨德王朝之所以能够长期掌控叙利亚政局,主要依赖于三个关键支柱:首先是家族对国民经济命脉的绝对控制,其次是阿拉维派军事力量的坚定效忠,最后是国际盟友持续不断的外部支援。 然而时过境迁,这些曾经稳固的统治基础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动摇。 去年底政府倒台后,阿萨德家族在叙利亚境内的庞大产业和商业帝国迅速被各路势力分割占据,其经济影响力已经大幅削弱。 尽管阿萨德本人携带部分资产流亡海外,但这些资金对于重建军事力量、组织武装反抗而言,无异于沧海一粟。 在军事层面,形势更加不容乐观。曾经效忠于阿萨德家族的政府军早已解体溃散,不复存在。 如今叙利亚国内的阿拉维派武装力量和平民百姓,最关心的是如何在动荡环境中保障自身安全与生存。 要求他们为一个流亡海外的政治人物,去挑战目前掌控大马士革的朱拉尼当局的权威,显然不太现实。 从外部支持来看,情况同样令人悲观。叙利亚曾经最坚定的盟友黎巴嫩真主党,在与以色列的多次冲突中遭受重创,实力明显衰退。 面对自身困境,他们很难再抽调兵力与资源支持阿萨德家族重返叙利亚政坛。 相比之下,伊朗确实有强烈意愿重新掌控叙利亚这个战略要冲,这直接关系到其精心构建的"抵抗之弧"能否重新连成一体。 伊朗当前也处于内外交困的窘境,其自身实力已经严重削弱。 在与美国和以色列的多次对抗中,伊朗不仅损失了大量资源,指挥体系也暴露出明显的混乱与效率问题。 尽管伊朗可能在情感或战略上对阿萨德抱有同情,但在当前局势下,它确实难以提供足够分量的援助以支撑一场旨在复国的军事行动。 再来看俄罗斯方面的态度。 早在阿萨德政权岌岌可危之时,俄罗斯并未主张其退守至阿拉维派的核心区域进行长期抵抗,反而倾向于建议他流亡国外,以此保留政治实力或实现相对平稳的退出。 如今区域与全球形势更加复杂,俄罗斯正全力应对东欧地区的冲突,并与西方国家关系持续紧张。 在此背景下,要求俄方从欧洲前线分兵,冒着进一步刺激美国、以色列乃至更多国家反对的风险,去协助一位已失去实际统治基础的前领导人重夺政权? 从战略利益角度评估,这种投入显然不符合俄罗斯一贯精明的外交风格,它不太可能采取这种收益有限而代价高昂的行动。 因此,从现实条件来看,阿萨德既缺乏足够的财力去重建一支具有作战能力的阿拉维派军事力量,从而挑战朱拉尼的统治,也无法借国内政治进程——例如此次选举——来合法回归并代表阿拉维派发声。 他流亡海外的身份,本质上已经极大限制了他直接介入叙利亚国内政治事务的可能性。 无论是通过武力手段夺回政权,还是以政治途径重返舞台,所谓“阿萨德回归”的构想,在严峻的现实制约下都显得格外虚幻。 经济支持的匮乏、军队忠诚的消失以及外部有力盟友的缺席,都标志着这位前总统的政治生涯实际上已随原有政权的瓦解而告终。 外界关于他可能复国的种种议论,更多像是对旧日时光的一种情感追忆或理想化推想,并非建立在客观现实的基础之上。 反观朱拉尼所推动的这次选举,的确通过制度设计——比如直接指定部分议席——在一定程度上巩固了他自身的权力架构,避免了其他派别通过选举途径夺权的潜在风险。 然而,这并不代表叙利亚国内的根本矛盾得到了真正解决。 他眼前所呈现的,是一个经历了漫长战争与动荡后千疮百孔、社会结构几乎瓦解的国度。 在国家的东北部,长期活跃着寻求自治的库尔德军事组织,南方则有秉持独特信仰与政治诉求的德鲁兹群体盘踞。 除了这些地域性力量之外,国内还遍布着错综复杂的宗教分歧、民族对立以及根深蒂固的部落间矛盾。 目前,朱拉尼与其所领导的临时政府实际掌控范围十分有限,仅包括首都大马士革及其邻近区域,远未实现对整个国土的有效统治。 尤其在经济复苏与民众生活水平提升等关键议题上,临时政府所取得的成效甚微,几乎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 持续不断的军事冲突严重毁坏了道路、电网及供水系统,导致国民经济陷入瘫痪,日用商品价格飙升,普通民众维持生计变得异常艰难。 在这样的现实背景下,无论由谁来执政,如果无法在短期内让人民感受到实实在在的生活好转,其政权合法性将始终面临严峻挑战。 尽管朱拉尼通过选举程序上的运作暂时巩固了自己的政治地位,人们仍不禁质疑他是否具备能力化解叙利亚内部根深蒂固的分歧。 他是否能够为这片历经苦难的土地带来可持续的安宁与秩序? 又是否有办法推动实质性的重建进程,使民众最终摆脱战乱阴影,回归正常生活? 所有这些问题依然悬而未决,看不到清晰的答案。 眼下,叙利亚的整体前景仍被不确定性所笼罩,难见曙光。 实现国土全面统一似乎是一个漫长而遥远的目标,地方武装割据、多方势力并存的现状在很长时期内预计仍将持续。 对普通叙利亚民众而言,安居乐业、社会平稳这些基本诉求,至今仍仿佛是无法企及的奢望。 朱拉尼通过选举策略所争取到的,或许只是一段短暂的政治喘息期。 至于他是否真能引领叙利亚走向稳定与繁荣,可能连他本人都难以给出确信的答案。 这片古老大地上曾经辉煌的文明,至今仍在苦难中挣扎,而它的故事,离真正的终章似乎还有很长的距离。 #热问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