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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花轿前,爹叮嘱我让顾家绝后,可我玩不过顾仁,还生了对龙凤胎!

发布日期:2025-11-22 11:10 点击次数:174

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

我,姜翎兰,京城里响当当的人物,今儿个可要披上那红彤彤的嫁衣,嫁做人妇咯。

要嫁的那人,同样赫赫有名,正是顾大将军之子顾仁。

咱俩名声在外,可这出名的缘由啊,那可真是大不相同。

我的出名,那得归功于我爹。

我爹身为堂堂宰相,一介文官,却娶了将门虎女。

而我呢,就完美继承了娘亲的彪悍,成了京城里出了名的凶悍女儿,嘿嘿,说的可不就是我嘛。

顾仁的名声呢,则源于他作为大将军之子,不走那寻常的武举路,偏要去考科举。

嘿,你还别说,他这一考,还一举拿下了新科探花郎的桂冠。

圣旨颁布那天,好多人阴阳怪气地跑来跟我道贺。

“哟,姜小姐,恭喜恭喜啊。”一个尖酸的声音传来。

我眼睛一瞪,叉着腰骂道:“恭喜个屁!少在这儿假惺惺的。”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那人被骂得脸色一变。

“我怎么说话?你心里没数啊。”我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些人都被我骂了回去。事后想想,唉,真没必要较这个劲。

说起来,这也不算啥大事,不过就是嫁给了我爹的宿敌之子。

他两那可是朝堂上出了名的政敌。

今天他提出边疆需要增兵,我爹就皱着眉头说:“国库现在不充裕,哪能随便增兵。”

明天他又主张迎佛骨祭拜,我爹就反驳道:“这劳民伤财的,还不如加强国防实在。”

今天他说他家儿子到了娶亲的年纪,明天我爹就梗着脖子表态:“我家女儿要比他儿子先嫁人。”

哎,连这都要争个高低,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皇帝见状,大手一挥,说道:“那不如一起办吧。”

赐婚圣旨一下,顾文和我爹瞬间哑火,谁都没话说了。

据说啊,顾文回家就被老婆狠狠骂了一宿。

“你看看你,赔了儿子又折兵。”顾夫人叉着腰,气呼呼地说道。

顾大将军呢,闷着头不言语,跑到酒楼借酒消愁。

嘿,没想到在那儿遇到了同样被老婆骂出来的我爹。

原本垂头丧气的两人,一见面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抖擞,活像两只斗鸡。

我爹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恭喜恭喜啊。”

顾大将军拱拱手,强装镇定:“好说好说。”

我爹接着说:“被夫人骂惨了吧?”

顾大将军厚着脸皮反驳:“没有没有,我老婆说了,我们家阿仁是男孩子,能娶小老婆,往后能生十八个儿子。不碍事,不碍事。”

我爹,一介文官,听后竟徒手捏碎了酒杯。

“你……你……”我爹气得手指发抖。

回家后,他立刻喊醒还在睡觉的我:“翎兰!你必须让顾仁断子绝孙!”

闻讯赶来的我娘,愤怒地狠狠捶了我爹一顿,吼道:“顾仁断子绝孙也是你家断子绝孙!让你别喝酒,你还喝这么多!”

我爹被我娘踹回房去,我娘转身面对一脸懵懂的我,无奈叹气:“宝儿,木已成舟,你还是得和顾仁好好过。他是新科探花,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夫婿。孽缘也是缘,你要好好珍惜,别听你爹瞎说。”

我抬头望了望天,心想:珍惜不珍惜的,以后再说吧。

说实在的,听我爹这么多年没少骂顾文,我也沾染上了一个毛病,一听见“顾”字,就不由自主地瞪眼。

“这可怎么办啊,愁死我了。”我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

愁啊,我以后可怎么在顾家混下去哟。

还听说,老是瞪眼,眉间会长好多抬头纹呢。

“我可不想长那么多抬头纹。”我摸了摸自己的眉毛。

不过,我有听闻,顾仁是个大帅哥,而且脑子特好使。

“嘿,这倒不错。”我眼睛一亮。

你瞧瞧,大将军的儿子,读书读成了探花郎,单凭这一点,就能看出他智商不低。

小道消息还说,要不是他长得太帅了,模样适合当探花,说不定新科状元就落到他头上了。

“哇,那他得多帅啊。”我满心期待着,希望他也能机灵点配合我。

“不然的话,我要是过得不幸福,他也别想有好日子过。”我握紧了拳头。

我正胡思乱想着,盖头忽然就被掀开了。

只见顾仁脸颊微微泛红,隐隐约约有酒气飘过来。

他身姿挺拔,如松树般苍劲,似柏树般笔直。

身上的喜服极为合身,宽宽的肩膀,窄窄的腰,透着一股阳刚英武之气。

“这身喜服还挺好看的。”我心里暗暗想到。

不过,我瞧着他似乎不太乐意,因为他正打算脱衣服。

“嗯,果不其然,宽宽的肩膀,窄窄的腰。”我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我警觉地盯着他。

紧接着,他朝我伸出了手。

“啪——”

我一下子打在他掌心。

“你干什么?”我底气有些不足,但还是抢先把话抛出来。

其实我心里明白他要干嘛,压箱底的春宫图我可不是没看过。

“但我心里想,顾家的儿子,休想那么轻易就睡到我姜家的女儿!”我咬了咬牙。

他先是一愣,马上说道:“你头顶有只蜜蜂。”

“什么?”我自作多情了?

我一着急,脸迅速红了,赶忙伸手去捉那该死的蜜蜂。

可那蜜蜂飞得太快,我这一巴掌没拍着蜜蜂,倒是拍在了顾仁的胸口。

“哇,他的胸膛,皮肤白皙细腻,就像凝脂一样,摸上去很有弹性,手感好得不得了。”我心里一阵惊叹。

“那个,这是个意外呀。”我尴尬地赔笑,悄悄把手缩了回来。

顾仁却一把按住了我的手。

就在他胸口上上下下摩挲了好几下。

“那肌肤,依旧像凝脂般细腻,富有弹性,手感到位。”我感觉自己的脸更红了。

我感觉自己的视线只能勉强和他脖颈齐平,也因此瞧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我赶忙闭上眼睛,脸颊烧得通红。

“皇天后土可以作证,这里有个被迫做这种事的流氓,心里巴不得立刻就这么死去。”我心里默默念叨着。

我感觉自己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摸到啥都没搞清楚,就被他牵着手绕到了后腰。

呈一个拥抱的姿势。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我的额头,呼出的气息轻轻拂过,带着淡淡的酒香。

我整个人都傻住了,像个木头人。

“翎兰。”他轻声唤我。

我没回应他。

“娘子。”他又喊了一声。

我晕晕乎乎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双好看得过分的眼睛。

顾仁微微一笑,低头吻了下来。

这一刻,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的气息。

入睡前,我最后一个念头是:爹,我太没本事了,玩不过他呀。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洒进屋内,在青砖地上织出细碎金斑。

顾仁倚在妆台前,修长手指捏着柄牛角梳,骨节泛着玉色光泽。

"你倒沉得住气。"我斜睨他一眼,伸手拂过垂在胸前的青丝,"两家长辈斗了二十年,你倒好,跟没事人似的。"

他忽然倾身,温热呼吸拂过我耳垂:"昨夜你说头皮疼,我特意换了软梳。"

"谁要你献殷勤!"我猛地夺过梳子,梳齿勾住几缕发丝,疼得我倒抽冷气。

顾仁指尖顿在半空,剑眉微蹙:"扯疼了?"

"没有!"我甩开他的手,铜镜里映出他抿成直线的薄唇,"就是瞧你膈应。"

他忽然轻笑出声,眼尾微挑:"那昨夜是谁偷吃我案头的桂花糖?"

"那是..."我话音未落,侍女小桃捂着嘴偷笑,耳坠上的珍珠穗子乱晃。

"闭嘴!"我抓起妆奁上的胭脂盒砸过去,粉盒撞在屏风上,惊起一群扑棱棱的雀儿。

顾仁慢条斯理掸去袖口的香粉:"娘子若实在恼我,不如说说具体缘由?"

"你装什么无辜!"我拍案而起,妆台上的螺子黛滚落一地,"你爹当年在酒楼放话,说要给你娶十八房小妾!"

他端起青瓷茶盏,茶汤映得眉目如画:"这话我今日还是头回听说。"

"反正你不许!"我劈手夺过茶盏,滚烫茶水溅在虎口,"答应我!"

"凭什么呀!"脆生生的童音突然炸响。

顾央央像只小炮弹冲进来,双环髻上的红绳乱飞:"我哥要娶多少妾关你什么事!"

我抄起眉笔抵住她鼻尖:"小丫头片子,叫谁呢?"

"就叫..."她话音戛然而止,顾仁用折扇轻轻敲她额头。

"叫嫂嫂。"他声音清冽如碎玉,"去把《女诫》抄十遍。"

"哥你偏心!"顾央央跺脚时,绣鞋上的珍珠叮当作响,"她刚才还凶我!"

我故意对着铜镜描画远山眉,余光瞥见顾仁将妹妹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晨光落在他侧脸,勾勒出利落的下颌线。

"抄二十遍。"他忽然开口,"再乱说话就禁足。"

小丫头哇地哭出声,跑出去时撞翻了博古架上的青瓷瓶。我望着满地碎片,没忍住笑出声。

"笑什么?"顾仁蹲下身捡碎片,袖口露出半截佛珠。

"笑你装模作样。"我踢开脚边的瓷片,"前日还见你给西街卖花女包扎伤口。"

他指尖顿住,碎片在掌心划出红痕:"那是她被马惊着,我恰巧..."

"恰巧?"我弯腰凑近他,发梢扫过他手背,"顾公子这'恰巧'未免太多。"

窗外忽然传来卖糖画的吆喝声,顾仁眸色暗了暗,起身时衣摆带倒了我的胭脂盒。猩红胭脂在青砖上洇开,像朵突然绽放的牡丹。

"晚上带你去吃酒酿圆子。"他背对着光,声音裹着蜜意,"东街新开的铺子。"

我望着他颀长背影,忽然伸手扯住他腰间玉佩:"那要加双份桂花糖。"

2

顾央央却是不依不饶,小巧的脚在地上使劲儿跺着,扯着嗓子喊道:

“她哪里配做我嫂嫂,我要阿随姐姐做我的嫂嫂!”

那声音尖锐又刺耳,在屋子里回荡。

“啪!”

我手中正拿着螺子黛描眉,听到这话,手一抖,螺子黛一下子断了。

远山眉斜出去一笔,模样看着着实有些滑稽。

我皱了皱眉,看向顾央央,忍不住问道:

“阿随是谁?”

顾仁听到动静,抬手拿起一块帕子,轻轻沾了点水。

而后缓缓凑近我,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细细擦拭着我眉骨。

他离得我极近,近到我能清晰地数清他那整齐的睫毛。

每一根都好似精心描绘,根根分明。

我微微偏了偏头,有些不满地拍开他的手。

目光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

“阿随是谁?”

顾仁轻轻叹了口气,温声道:

“是央央胡说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没有再继续追问。

不过,却在心里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

顾将军坐在一旁,人看着倒还不错,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并不像我爹说的那般刻薄又小心眼。

他满脸笑意地接过我递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而后满面和气地嘱咐着:

“你们夫妻之间要和睦相处啊,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说完,还大大方方地封了一大包礼金给我,那礼金沉甸甸的。

顾夫人坐在另一边,盯着我,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那眼神,仿佛要把我看穿似的。

接着,她露出一副“我家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的表情,把一只玉镯子递了过来。

全程一言未发,只是那眼神里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我瞬间觉得有些尴尬,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时,顾仁轻声说道:

“这是我外婆送给母亲的礼物,算得上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了。”

我下意识地瞅了一眼顾夫人,只见她正一脸“我就听你瞎编”的表情。

那模样,让我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我心里也稍稍好受了些,想着不能辜负顾仁为我解围的情谊。

于是,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谢谢娘亲,我一定会好好珍藏,将来留给我自己的儿媳妇。”

顾夫人刚一喝茶,就被我这句话呛到了。

脸上表情精彩纷呈,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她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顾将军便开口道:

“没什么事儿的话,你们就先回去吧。”

顾仁立刻牵起我的手,那手温暖又有力。

带着我离开,他的步伐不紧不慢。

我把礼金和玉镯子交给小柳儿,叮嘱她:

“小柳儿,你可得把这些东西好生收好。”

小柳儿笑着点头:

“小姐放心,我肯定收好。”

随后,顾仁说他要带我去看看未来的新院子。

“可不是眼下住的这个院子,而是我不久之后就要搬进去的新宅院。”

顾仁解释道。

顾仁被点了探花,前些日子又得了官职。

这就意味着,他很快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宅子了。

我心里也是欢喜与担忧参半。

欢喜的是,以后我可就能肆无忌惮地睡懒觉了。

想到以后不用早起请安,我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

担忧的是,那个“阿随”到底是谁,我心里还没数。

怎么能就这么拍拍屁股离开呢?

于是,我偷偷摸摸地凑到小柳儿身边,小声嘱咐她:

“小柳儿,你暗中打探打探消息,看看这个阿随到底是谁。”

小柳儿机灵得很,眼睛一转,点头说:

“小姐,你就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我自然十分放心地把这事儿交给了她。

安排好小柳儿,我满脸愉悦地跟着顾仁出了门。

顾仁的新宅子在京城郊外,一路上,风景倒是不错。

位置虽说远了点,可占地面积那叫一个大。

远远望去,就像一座隐匿在山林间的城堡。

他带着我四处查看院子,每走到一处,都会停下来给我介绍。

我这心里就跟装了蜜一样,别提多高兴了。

看到一处空地,我眼睛一亮,指着那里说:

“这儿要是开辟个花房,种上各式各样的鲜花,那得多好看。”

顾仁顺着我的手指看去,笑着点头:

“娘子说得是,到时候肯定花香四溢。”

又走到一处,我指着那里说:

“那儿要是放假山,摆上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再弄点潺潺流水,倒也别有一番景致。”

3

顾仁宠溺地看着我:

“都听娘子的,到时候我让人去寻些好看的石头。”

还有那池塘,我看着那平静的水面,兴奋地说:

“要是能引来山泉水,种上几株粉嫩的莲花,再放上几尾灵动的锦鲤,这日子简直不要太舒坦。”

顾仁轻轻握住我的手:

“娘子喜欢就好,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

因此,当顾仁对我说:

“家宅修整之事,往后还望娘子多费心了。”

我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毫不犹豫、满心欢喜地一口答应:

“没问题,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啦。”

那时的我,实在是太年轻了,全然不知命运悄悄埋下的伏笔。

那些看似美好的馈赠,其实早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小柳儿在顾府里里外外地忙活了好一阵,可关于阿随的消息,就像被一层厚厚的迷雾遮住,怎么都探听不到半点。

以至于后来,当“阿随”这个名字又一次钻进我耳朵里时,我整个人都微微一愣。

那感觉,就像是在黑暗中突然看到了一丝光亮,我赶忙在脑海里疯狂地搜寻着和这个名字有关的记忆碎片。

思索了好一会儿,那些记忆的碎片才终于像拼图一样,一块一块地拼凑起来。

是她吗?

国公府的二少奶奶梁氏,和我可是手帕交。

前不久,她家孩子过周岁礼,还特意给我递了帖子。

那帖子做得精致极了,上面用金粉写着大大的“请”字,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

到了周岁礼现场,阳光暖融融地洒在院子里。

家眷们围坐在铺着红绸的桌子旁,有说有笑,热闹得就像煮开了一锅粥。

我正满心欢喜地逗着那个粉嘟嘟的小娃娃,突然,一声“阿随”像一阵风似的传入我耳中。

我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色裙衫的姑娘站在不远处。

她眉眼弯弯,就像夜空中的月牙儿,温温柔柔地对着喊她的人一笑。

那笑容,如同夜空中最莹润的明珠,瞬间就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我微微侧身,凑近梁氏,压低声音小声问道:“阿随是谁呀?”

梁氏嘴角一扬,笑着解释道:“她是新任御史大夫的女儿,在家排行第四,我们都喊她四姑娘。她原本是苏州人士,一年前随父亲来到京城。你不认识她?说起来,她与你夫家还有些七拐八拐的亲戚关系呢。”

我神色镇定地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入口中,一边嚼着一边故作随意地问:“什么亲戚关系呀,我咋一点都不知道呢?”

梁氏把孩子交给奶娘抱着,轻轻揉着发酸的手腕,说道:“御史大夫的妻子是你婆婆的小表妹,这么说的话,阿随也算你表妹了。”

我心里冷哼一声,转头瞅着那婉约如月光的姑娘,语气淡淡地怼道:“一表八百里,这种表弟表妹多了去了,就指着上赶着跟我做亲戚呢。”

其实梁氏明明听出了我话里的言外之意,却故意看热闹不嫌事大,扯着嗓子喊来了阿随:“四姑娘,你来一下。”

我狠狠瞪了梁氏一眼,她倒好,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还笑出了声,那笑声就像银铃一样在院子里回荡。

在阿随还没走到我跟前时,梁氏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说:“你别不识好人心哈,我告诉你,这阿随从前可是对你夫君一口一个表哥地喊着,全京城估计就你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我这是给你个机会,让你正面好好见见情敌。说不定啊,人家以后还有机会进你家门呢。”

我气得伸手掐了梁氏一把,她哎呦一声站起身来,一边揉着被我掐的地方,一边临走时还把阿随硬拉到我身边。

梁氏指着我对阿随说:“这是你渡哥哥的妻子,他俩成亲的时候你正病着,估计也没机会见面。”

阿随微微颔首,声音轻柔得就像一阵春风,说道:“是我病得太不巧,错过了这桩喜事。”

我没接她的话,转而问:“你今年多大了?”

阿随轻轻答道:“十四了。”

我哦了一声,接着说道:“那可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

阿随听到这话,缓缓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又迅速低下头去,声音凉丝丝地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随不敢妄言。”

这时,我注意到不远处央央正和阿随聊得热火朝天,似乎很熟络的样子。

我便捏着酒杯,笑眯眯地说:“央央好像跟你很熟,可我嫁进顾家后却没见过你,作为表嫂,真是有些遗憾啊。”

阿随低头轻声说道:“我应该避嫌的。”

避嫌?避什么嫌?

我忍不住捏紧了酒杯,指节都泛白了,皱起眉头,还想继续追问。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大声喊着阿随的名字,那声音急切得就像着了火。

一身粉色的少女像是松了口气,轻轻向我行了个礼,那礼行得优雅极了,然后便匆匆返回原处。

我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那酒顺着喉咙流下去,火辣辣的。接着倒满,又接着喝。

我酒量不咋好,但酒品还算凑合。

所以,顾仁领我回去的时候,我只是迷迷糊糊地抱着他的胳膊,就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不知不觉间,我就睡着了。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马车上,顾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声音低沉又温柔。

马车摇摇晃晃,我感觉一阵晕晕乎乎,就像坐在了云朵上。

他的一只手由着我抱着,另一只手轻轻擦过我的脸颊,将一绺垂落的发丝挑到我的耳后,那动作轻柔得就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这一刻,我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有点难过,就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

“我今天看见阿随了。”我轻声说道。

顾仁只是“哦”了一声,接着问:“你不喜欢她,所以不开心吗?”

我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心里默默想着:

不是因为不喜欢她我才不开心,

而是我发现,我好像有些喜欢你了,才会如此沮丧。

我沉默不语,顾仁也识趣地不再追问。

狭小的马车里安静极了,只有轻微的车轮滚动声,那声音就像一首舒缓的摇篮曲。

我靠在他的怀抱中,不知不觉间便沉沉睡去,就像一只找到了温暖巢穴的小鸟。

等我再醒来,便投入到装修新家的大业中了。

新宅距离顾府颇远,周围的环境安静极了,偶尔能听到几声鸟儿的叫声。

为了能时刻方便监工,我先把屋子简单装修好,便搬进去住了。

院子的整修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慢工才能出细活。反正顾仁也不着急,我也不急于一时。

不过,顾将军与顾夫人却心急如焚。

主要原因就是,顾仁说要搬过来和我一同居住。

顾夫人心疼儿子,赶忙说道:“哎呀,你那新家还乱糟糟的呢,怎么能住啊。”

顾仁却反驳道:“翎兰都能住进去,我难道还比她更娇贵不成?”

顾将军在一旁“哼”了一声,说道:“姜武的女儿都能住,我顾文的儿子自然也能住得舒舒服服。”

于是,顾仁便意气风发地搬了过来。

他先是穿过弥漫着泥尘、飞扬着尘土的厅堂,那尘土就像一层薄纱,笼罩着整个空间。

接着又走过堆满木材的小院,木材堆得像一座小山。

他伸手推开那扇落满灰尘的月亮门,那门“吱呀”一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当时,惊呆的我正站在门后,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两颗铜铃。

顾仁看着我,微微一笑,那笑容就像阳光一样照亮了整个房间。

“娘子,有没有想我?”他温柔地问道。

书房外,泥瓦匠们忙碌地施工着,敲敲打打的声音不断,就像一首热闹的交响曲。

而书房里,顾仁正专心致志地看书,外界的喧嚣似乎丝毫不能影响到他,他就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峰。

我走进书房给他送汤,那汤冒着热气,就像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放下手中正翻阅的书,又搁下手中握着的笔,拿起勺子之前,还关切地问我:“你饿不饿啊?”

瞧瞧,他这个人就是这么神奇。

不管身处何地,都能保持泰然自若,从不抱怨一句。

而且,他明明从来都不直接说喜欢我,可行动上却处处都在维护我。

他有着如此多的美好品质,对我百般呵护,我发现自己快要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渐渐地爱上他了。

可是……

我呆呆地盯着在房间里忙前忙后的小柳儿,眼神有些空洞。

小柳儿被我看得心里发毛,颤巍巍地问我怎么了,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我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说,顾仁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轻声问道。

小柳儿微微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姑爷是个好人,而且特别聪明,同时还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听小柳儿这么一说,我就察觉到问题所在了。

顾仁本就聪明过人,聪明的人最会权衡利弊。

他对我好,或许是在衡量利弊之后的选择。

而且他有很强的责任心,这就意味着他必然会对他的妻子关爱有加。

可他的妻子不一定是我姜翎兰,也可能是其他女子,也许是李翎兰,或者是赵翎兰,甚至是那个阿随。

应该来说,无论是谁成为他的妻子,都能得到他深情的眼神与温柔的呵护。

更何况,阿随在他心中似乎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以至于央央一口咬定她是未来的大嫂,还因为他不愿在我面前提及太多关于阿随的事。

然而,一旦顾仁认定某人就是他的妻子,那个曾在他生命里留下深刻印记的阿随,就会像投入湖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沉没,再无踪迹。

顾仁的喜好,真的能够精准衡量吗?

一想到这儿,我心里就像打翻了醋坛子,酸意不断蔓延,就像潮水一般。

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深深喜欢上了顾仁。

他长得帅气迷人,还极为聪慧,对我更是温柔体贴。

但我也同样清楚,我渴望得到的是他只属于姜翎兰的爱,而不只是他作为丈夫对妻子的那种关照。

“喂,姜翎兰,你想要的太多啦。”我一边在心底批评自己,一边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内心那些如野草般疯狂生长的念头。

我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顾仁真正爱上我,要让他的眼中只映照出我的身影,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只为我闪烁。

4

宅子竣工那日,顾仁特意备了厚礼来请我爹题匾。

他站在雕花木门前,双手捧着上好的松烟墨,眼里闪着期待的光:"岳父大人,这正堂匾额非您亲笔不可。"

我爹拍着大腿笑出满脸褶子,胡子都跟着抖:"好小子!有眼光!"

我娘在旁边笑得像朵盛开的牡丹,捏着帕子直戳我胳膊:"瞧见没?这女婿多会来事儿,以后准错不了。"

我低头摆弄着裙角的流苏,耳尖发烫。

晚膳时顾仁频频给我爹斟酒,两人从星象八卦聊到兵法韬略,我爹越喝越兴奋,拍着桌子要当场结拜。

"贤婿啊!咱们今日就歃血为盟!"

我吓得差点打翻汤碗,死死拽住顾仁的袖子:"你快劝劝我爹!"

顾仁借着酒意歪在我肩头,温热的呼吸扫过我耳垂:"娘子说怎么办?"

话音未落他突然脚下一滑,我惊呼着去扶,却见他眼底清明如镜,嘴角还噙着坏笑。

"小心。"他长臂一展将我圈进怀里,我鹅黄色的裙摆扫过青石阶,在暮色里绽开一朵云。

我爹还在醉醺醺地喊:"贤婿...再来一杯..."

我踮脚凑近顾仁耳边:"你装醉?"

他低头时发丝擦过我脸颊,带着酒香:"不装醉,怎么抱得到娘子?"

我红着脸推开他,转身却见娘亲倚在门框上,手里还端着半盅燕窝。

"娘!"我小跑过去,"您快管管爹!"

娘亲慢悠悠抿了口燕窝,目光在我俩身上转了个圈:"当年你爹装醉骗走我帕子的时候,可没人管他。"

我瞪大眼睛:"您还有这往事?"

她屈指弹了下我额头,把燕窝塞进我手里:"记着,真心换真心。要是那什么阿随敢来,你就..."

"就怎样?"

"就端出正室的气派!"娘亲突然提高嗓门,"告诉她顾仁的里衣都是你亲手绣的!"

我呛得直咳嗽,抬头正对上顾仁含笑的眼。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回廊下,月白长衫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

"娘子。"他朝我伸手,"该回家了。"

我爹突然从石凳上蹦起来:"不许走!再陪老夫喝..."

"爹!"我急忙拽住顾仁,"您看清楚,我是您女儿!"

"女儿?"我爹歪着脑袋打量我,"哦...是了是了,明日记得让顾仁再来啊..."

回程的马车里,顾仁突然将我手心贴在他脸上:"暖暖的,没着凉吧?"

我触到他滚烫的肌肤,心跳漏了一拍:"你...你到底醉没醉?"

他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娘子猜?"

窗外月光如水,我听见自己说:"我猜...你没醉。"

他低笑一声,在我掌心落下一吻:"猜对了,奖励你..."

话音被马车颠簸打断,我整个人跌进他怀里。抬头正看见他喉结滚动,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奖励你..."他声音沙哑,"明日再陪我题匾。"

“没事没事没事,你先松手。”我赶忙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可他箍在我腰上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愈发紧了几分,还缓缓垂下头,将头轻轻枕在了我的颈窝处。

“我喝醉了。”他在我耳边轻声笑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畔。

“所以松不了手。”

我当时心里就泛起了嘀咕,难不成顾仁一喝酒,就被第二人格给控制了?

成亲那天他就是这个模样,今天又是如此。

我深吸一口气,眼睛紧紧盯着周围,瞅准我娘亲赶过来照顾爹爹之前的那一瞬时机,猛地一把掐住顾仁的腰,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开了。

你们都知道的,我继承了外公家的武学,身手还算不错。

说起来,当年我可是那种路见不平就会毫不犹豫挺身而出的主儿。

所以,到了第二天早晨,顾仁更衣的时候,看着自己腰上那两块明显的淤青,沉默了好长一会儿。

“我昨天是不是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他微微皱着眉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

我抬头望了会儿窗外湛蓝的天空,慢悠悠地说道:“也不算特别过分吧。”

他神色平静地系上衣带,动作不紧不慢,然后转身看向我,像是琢磨了好一会儿该怎么组织语言,才缓缓开口道:“我不太能记得自己醉酒后做了什么,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以直接跟我讲。”

我抱着被子坐起来,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你昨天是不是喊了两声阿随呀?你知道吗?”

顾仁的手指顿了一下,像是被什么触动了,没有出声。

“我娘昨天刚跟我讲,以我男人的聪明程度,只要他想得到一个姑娘,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能办到。”我故意拖长了声音。

“可你没有那样做,说明你并不喜欢阿随。”

我仰头看着他,此时晨光透过窗户轻柔地洒进来,却没能照亮他那略显阴沉的脸。

“我差点就相信我娘说的话了,可你昨天喊那姑娘名字的时候,那声音听起来情真意切,满是伤感又带着遗憾。”我越说越气,胸脯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

索性一脚踹开被子,叉着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紧紧盯着顾仁。

“你昨天到底醉没醉?”

顾仁如同雕塑一般,身体定格在原地许久,终于有了动作。

他先是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接着又用力搓了把脸颊。

原本如同白玉般的一张脸,此时竟多了几分血色,看着竟有几分顺眼起来。

随后,他坐在床边,一把握住我的手腕,稍稍用力一带。

我没料到他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毫无防备地跌坐在柔软的被子上。

“是醉了,不然不会被你掐成淤青。”他低笑一声,顺手拿起旁边的外衣,动作轻柔地轻轻披在我肩头。

“不过,我和阿随……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着,他的手依然紧紧攥着我的手腕,仿佛生怕我会突然跑掉似的。

我一下子没了脾气,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生气,嘴巴微微嘟起。

犹豫片刻,我便闷闷地说:“那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看,我们终究都是凡人,生活中经历的,也无非是些实实在在的俗事。

顾仁看长相,确实是如神仙般的人物,可他的故事,说起来,却和那些二流话本里讲的大差不差。

阿随和央央年纪相仿。

顾夫人生小女儿那年,顾将军在外征战,生死未卜。

京城之中,谣言四起,各种难听的话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顾将军倒戈叛变,导致全军覆没。

顾夫人听闻后,顿时慌了神,那时候她还在月子里,却日日以泪洗面,眼睛都哭得红肿了。

当时顾老夫人还在世,手段强硬,雷厉风行。她费尽周折,找到了做县令的顾夫人的表妹夫,偷偷将央央和阿随掉包了。

老夫人心中暗想,要是自己的儿子真的不忠不义,那起码也得给武义顾氏留下一丝血脉。

就这样,顾央央成了宋随,而宋随成了顾央央。

天子迟迟没有降罪,可顾家的门庭,明显一日比一日冷落了下去,曾经热闹的府邸如今变得冷冷清清。

三年之后,顾将军才回到京城。原来,他是和天子演了一场双簧,先是假意投诚,最后出其不意,一举击溃了三万大军。

顾将军也因此加官进爵,可阿随,却只能一直以宋随的身份生活下去了。

明明顾老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子谋算,可她的一片苦心,在此时却成了欺瞒君主的举动。

一旦事情拆穿,那就是不忠之罪,整个顾家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顾家不能公开接回阿随,只能在暗中对她多加照拂,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她。

宋县令资质平平,能够新任京城御史,其实也有顾夫人思女心切的缘故在里头,顾家在背后出了不少力。

顾仁讲完这段故事,整个人比往常还要沉默许多,眼神里透着一丝落寞。

我忍不住挠挠头,又挠挠头,思来想去,终于憋出一句:“顾将军被人污蔑的那段时间,你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他忽然笑了,笑容很温柔,抬手轻轻摸了摸我乱糟糟的长发,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宝贝。

在清淡的晨光里,他的侧脸看起来,也是那般温柔,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你啊……”他低声呢喃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宠溺。

我连忙拉下他的手,摁在被子上,抬头一脸认真地问他:“我怎么啦?”

他反握住我的手,指腹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好一会儿,过了好一会儿,才笑着说道:“你很会抓重点啊。”

顾仁背过身,手掌按在门框上,稍一用力便推门而出。

门“吱呀”一声缓缓合上,我抱着被子,呆呆地坐在床榻上,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脑海里,阿随那清瘦的身影不断浮现,每想起她,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忍不住长长叹气。

顾仁曾跟我说过,家里人一直没跟阿随透露她的真实身世。

毕竟,没办法把她接回顾家,与其让她知道真相后徒增希望又落空,还不如让她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呀,”顾仁当时皱着眉头跟我说,“骄傲的人容易惹出麻烦,想太多对成长也没好处。”

家里人对她这般呵护,就是希望她能像个真正的宋家姑娘一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这逻辑乍一听,好像没什么毛病。

我也确实听说过不少人,因为执念太深,一辈子都过得凄凄惨惨,无法解脱。

可是!

我多想冲到顾仁面前,用力摇着他的肩膀,大声喊:“你们根本不懂少女的心思啊!”

少女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要是有人偏爱她,她肯定会用同样的偏爱去回应。

顾家对阿随这么照顾,阿随心里能没点波澜吗?

那肯定会啊!

就像我,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顾仁。

想着想着,我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阿随。

她站在我面前,一脸清冷,凉丝丝地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随不敢妄言。”

我顿时感觉一阵无力,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哀嚎一声,直直地重重倒在了床榻之上。

以前啊,要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我还能像娘亲教的那样,捋起袖子就把人骂出去。

管他呢,我脸皮厚,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可如今,阿随成了顾仁的亲妹妹,这事儿就像根刺,扎得我心里直疼。

因为这烦心事,我一点胃口都没有,连饭都吃不下。

煨鹿肉本来是我最爱吃的,每次闻到那香味,我都馋得不行。

可今天,一闻到那味道,我就一阵反胃。

“快拿下去拿下去,我要吐了——”我捂着嘴,从凳子上猛地弹起来,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顾仁听到动静,放下筷子,快步跟了出来,轻轻拍着我的脊背。

“你——”他刚开口,似乎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随后,他从袖子里掏出帕子递给我,关切地问:“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我吐得昏天黑地,感觉脑袋都要炸开了,耳朵里嗡嗡作响,满脸煞白地与他对视。

就在这时,我仿佛奇迹般地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潜台词:“难道我也怕是有喜了?”

他稳稳地扶住我,轻声问道:“你怕什么呀?”

我怕的事情可多了。

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懵懂的孩子,要是真有了孩子,我该拿他/她怎么办呀?

见我一直沉默不语,顾仁接着说道:“而且又不是 『又』,别怕呀,我很期待呢。”

我下意识转头看向他。

此刻,廊下的画眉在鸟笼里蹦蹦跳跳,不时发出“啾啾啁啁”的叫声,像是在欢快地歌唱。

他也缓缓低下头看向我,脸上的神情平静无波,从容中透着一种淡定,仿佛世间一切都无法扰乱他。

“你为什么……”我满是困惑,不解地开口,“我本以为你应该是讨厌我的。”

他微微挑眉,反问道:“讨厌你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你刚点了新科探花,本是多少豪门大户眼巴巴盼着榜下捉婿的对象,可你却因一纸赐婚,就这么跟我绑在了一起。”

“我心里明白,我并非那种传统意义上的佳妇,甚至世人对我的评价也参差不齐。”

“更别说,你爹和我爹是多年的宿敌……哎呀,我甚至都怀疑陛下赐婚,就是为了让我们两家互相折磨,直到有一家彻底搞垮另一家为止。”

说着说着,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慢慢地垂下了头:“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不纯粹,所以,你应该挺讨厌我的吧。”

他忽然站定,身姿笔挺得像一棵苍松,在阳光下投下一片修长的影子。

紧接着,他伸手轻轻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与他对视。

我望着他那深潭般的眼睛,里面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

“你给我听好了。”他的语气陡然郑重起来,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

“如果不是我自愿,没有人能强迫我娶你。”他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仿佛在宣告着什么。

我一下子懵住了,呆呆地愣在原地,直愣愣地瞅着他,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

“听明白了吗?”他又问了一遍。

这时,林大夫在一旁捻着胡须,然后慢悠悠地说:“这个嘛,依我看来,好像不是喜脉啊。”

顾仁猛地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步伐有些急促,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之后,他又站到了林大夫面前,眼神里带着一丝急切。

“您要不要再把个脉?”他急切地问道。

林大夫的徒弟忍不住瞅了顾仁一眼,眼里满是无奈,估计心里在想这个顾大人为何如此烦人。

我默默看着顾仁,心里想着,他这会儿看起来好可怜。

不过林大夫倒是个好脾气,没有被顾仁的急切冒犯到,反而笑呵呵地说:“顾大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依我看,这反而是好事啊。夫人年纪还小,再轻松个两年也没什么不可以。”

我一个劲儿地点点头,又点点头。

顾仁眉间的结这才慢慢松开,他长舒一口气,舒缓地说道:“有劳林大夫了。”

林大夫收拾好药箱,转身离开了。

而顾仁则走到窗边,静静地站在那儿,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

我忍不住心里嘀咕,咦,这怎么还不去办公?

突然想起,哦,他今天请假了。

我脚步轻缓,小心翼翼地挪到他身边,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颇有些忐忑不安。

我忍不住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呀?”

他的目光从窗外缓缓收了回来,那目光仿佛带着窗外微风的轻柔。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发顶,动作轻柔得就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绽放的第一朵花,轻声说道:“没事。”

自那之后,顾仁就像突然被卷进了一个忙碌的漩涡,忽然变得格外忙碌起来。

每天天还没亮,他就匆匆出门,直到夜幕降临许久,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整个人明显地消瘦了几分。

原本饱满的脸颊都凹进去了一些,就像被岁月悄悄挖走了一块。

我看着他日渐憔悴的模样,心里满是担忧,忍不住问他到底在忙些什么。

他却总是寥寥数语,像一阵风似的就敷衍过去了。

我见他不想多说,便没有再追问,而是把心思都放在了修整院子上。

我精心地搭建着假山,每一块石头都被我仔细地摆放着,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假山终于搭建好了,假山下的流水潺潺作响,那声音就像一首欢快的乐章,在院子里回荡。

我在廊下又多了几个新的鸟笼,那些鸟儿在笼子里欢快地跳跃着。

鹦鹉偶尔还会学我说话,那声音就像个调皮的孩子,逗得我哈哈大笑。

我让人在花房的上面加了玻璃顶,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把花朵照耀得格外鲜亮。

那些花朵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散发着迷人的光彩,让人看了心情格外愉悦。

我还跟着厨娘学做各种美食,从煲汤到炖菜,我一样都不落下。

我在厨房里忙碌着,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就像一首美妙的交响曲。

渐渐的,我变得十分精通,做出的美食让人赞不绝口。

顾仁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我有时候会坐在院子里等他。

我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仰望着星空,心里默默地盼着他能早点回来。

有时候实在等不住,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梦里都是他的身影。

某个夜晚,我在睡梦中忽然惊醒,隐约感觉顾仁正缓缓倾身靠近我。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睡眼惺忪,还带着几分初醒的懵懂,就像一只还没完全清醒的小猫。

这时,他的手臂轻轻环住了我,那动作轻柔得就像一片羽毛。

随后,他伸手按了按床铺,细心地掖了掖我的被角,就像在照顾一个孩子。

我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与疑惑,忍不住轻声问道:“你干嘛?”

他明显一愣,随即有些无奈地开口:“你醒了啊。”

我依旧有些不解,追问道:“嗯,那你说说,你到底在干嘛呀?”

他轻轻笑了一声,那声音低沉而温柔,就像一首动听的歌谣:“你不知道自己睡相差得很吗?”

我心里暗暗嘀咕:所以原来是怕我掉下去呀。

趁着我还在发呆,他抬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脸颊,那触感就像春风拂过脸颊。

然后低声说道:“快睡吧。”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整个世界都仿佛被一层黑色的幕布笼罩着。

可白日里发生的那些事,却没有此刻的夜色这般宁静祥和,反倒显得有些沉重,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我的心头。

京城里的氛围,不知从何时起,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现在变得冷冷清清,就像被一场无形的寒霜侵袭过。

就连一向喜欢热闹的梁氏,最近都不再办什么聚会了。

她以往总是喜欢在家里张罗各种聚会,邀请亲朋好友来家里热闹一番。

我心里明白,自从太子病逝后,储君之位就一直悬空着,无人填补。

就像一个重要的位置空缺着,大家都虎视眈眈地盯着。

如今,宣王和晋王逐渐崭露头角,各自都有朝中大臣支持。

他们就像两个竞争的选手,各自拉着一帮人在朝堂上争斗。

而最近皇帝的身体愈发变差,似乎已经有了立储的打算。

朝堂之上,两派的攻讦日益激烈,矛盾冲突不断升级。

大臣们就像一群愤怒的公鸡,互相指责,争吵不休。

而近期这场斗争的焦点,便是无锡贪腐案。

这案子就像一个导火索,点燃了朝堂上的战火。

我爹曾经忧心忡忡地说过,朝廷的风气已然不正,至少有七成官员都收受过贿赂,为了私利不择手段。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担忧。

就在一个月前,无锡遭遇了严重的旱灾,田里的粮食都枯死在田垄间。

那原本绿油油的田野,现在变得一片荒芜,就像被大火烧过一样。

天子随即下旨,要求开仓放粮,救济那些受灾的灾民。

那旨意就像一场及时雨,希望能拯救那些处于水深火热中的百姓。

然而,谁能想到,无锡府的粮仓里竟然只剩下够维持两天的粮食。

那粮仓就像一个空空如也的口袋,根本无法满足灾民的需求。

粮食用尽后,无锡府尹也承受不住压力,跟着自尽了。

他就像一个被压垮的骆驼,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天子得知此事后,龙颜大怒,立刻下令勒令周边州府调运粮食,同时下令彻查此事。

那怒火就像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势必要找出真相。

宣王和晋王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纷纷在督查队伍里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他们就像两个狡猾的狐狸,在暗地里谋划着自己的阴谋。

他们彼此之间心怀鬼胎,在暗地里互相使绊子,手段一个比一个狠毒,甚至不惜伪造证据,妄图将对方置于死地。

那场面就像一场激烈的战争,双方都毫不留情。

我爹在家中为此事愁眉不展,私底下跟我说道:“宣王和晋王立身都不正。无论是谁最终做了储君,恐怕都难以担当大任,德不配位。”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停地摇头,眼神里满是失望。

现如今,整个京城都被笼罩在一种惶恐不安的氛围之中,人人都生怕自家遭殃,日子过得提心吊胆。

就像走在一条布满荆棘的路上,随时都可能被刺伤。

你看,以上这些事情是我所知道的一部分。

但我却完全不知道,在这场惊心动魄的风波中,顾仁正在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或者说,他又准备以怎样的姿态参与其中。

就像在黑暗中摸索,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阿随及笄了。

宋夫人特意邀请我们去观礼,那邀请就像一份温暖的邀请函,带着满满的诚意。

可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去了。

及笄礼的布置热闹非凡,处处张灯结彩,那灯笼就像一颗颗明亮的星星,点缀着整个场地。

许多大家闺秀都纷纷前来祝贺,她们穿着华丽的衣服,就像一群美丽的蝴蝶。

由此可见,阿随平日里的人缘还是相当不错的。

阿随身姿娉娉婷婷,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我走上前去,递上精心准备的礼物,那礼物就像我对她的一份祝福。

她笑着接过,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笑容就像阳光一样温暖。

然而,她的视线却在不经意间寻找着另一个人。

那个没有到场的人。

我望着她,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一种淡淡的难过涌上心头,就像一杯苦涩的茶。

就这样,直到宴席散场,顾仁始终没有出现。

顾夫人对此十分不满,事后找我们大发了一通火。

她气得满脸通红,就像一个燃烧的火球,大声说道:“这成什么样子,及笄礼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来。”

顾仁解释说,他把阿随当作妹妹,可在阿随心里,或许未必就有这样的认知。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满是真诚。

顾夫人愣住了,半天没有说话,就像一个被定住的雕像。

顾将军则沉默了许久,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就像一个经历了长途跋涉的旅人。

他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示意我们离开。

我们俩被“轰”了出来,这事儿说起来,主要得赖顾仁。

他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神色轻松地问我:“要不,咱们去下馆子?”

可如今这朝局动荡不安,四处都人心惶惶的,那些饭馆子的生意也冷清得厉害。

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店铺里的生意也十分冷清。

我百无聊赖地推开窗,朝下面的街巷望去。

那街巷就像一条沉睡的巨龙,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气。

忽然,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楼下。

那马车就像一个神秘的盒子,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紧接着,车帘子被掀开,从里面下来一男一女。

那女子用幕离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脸,从头部一直到腰间,让人完全看不清面容,就像一个被包裹起来的谜团。

而身旁的男子,我却十分眼熟。

竟是——

新科状元郎,边明远。

就是那位被众人怀疑,因为颜值不够所以才被推选为状元的家伙。

顾仁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了窗外,稍稍停顿了一瞬。

他的目光就像一把锐利的剑,似乎能看穿一切。

他显然是将那两人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却没有丝毫多余的反应,伸手就合上了窗。

“当心着凉。”他轻声说道,语气平静得就像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我狐疑地盯着他,眼神里满是探究,就像一个侦探在寻找线索。

可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神色自若的表情,丝毫没有被我拆穿后的窘迫,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演员。

“你知道我讨厌边明远吗?”我忍不住问他。

我这么说可不是毫无缘由的。

边明远出身寒门,是甘肃那边的人。此人性格严谨,做事一板一眼,规矩得有些过分。

他就像一个按照程序运行的机器人,不懂得变通。

他平素最看不惯的事情有三件:一是那些豪门的纨绔子弟;二是行为不端的女子;三是毫无节制的所谓君子。

而不太凑巧的是,我就是那个被他归为“女子不淑”的典型。

说起来,我还是被他当众点名批评过的京城女子呢。

“哦?”顾仁仿佛来了兴致,倒了一杯茶递给我,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你竟然讨厌他?”

我微微皱眉,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的原委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我说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就像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

说完,我斜睨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质问,就像一个法官在审视罪犯。

他却只是支着胳膊,轻轻发笑,丝毫没有愧疚或者解释的意思,就像一个无辜的旁观者。

“他这个人啊,刻板正直得很,一贯坦诚,从不伪装掩饰自己的想法。所以,他这张嘴确实得罪了不少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他悠然地说道,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我假笑两声,略带讽刺地回应:“哦,是吗?”

顾仁突然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道:“他是仁义之辈,要是有机会,希望你能不要讨厌他。”

此时,我才发现他的眼睛是如此好看。眼尾微微上扬,像是尚未绽放的花瓣,透着一股清新与灵动。

那眼睛就像两颗明亮的星星,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当他专注地凝视着什么时,那双眼睛就如同寒夜里的星辰,即便只有一点点光亮,却显得悠远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世间的一切。

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心里对他的话有了一丝动摇,就像一座被轻微摇晃的大厦。

可随即,我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刚才和边明远一起出现的那个神秘女孩子,究竟是谁呢?

在我的印象里,边明远至今未曾娶亲,而且按理说也不该有什么姐妹同行。

顾仁在氤氲的茶汤散发出来的袅袅香气里,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大概是个贵人吧。”

?这是什么答案,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嘛。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叩门声。

那叩门声就像一个神秘的信号,吸引着我们的注意力。

门被缓缓推开,走进来的人正是边明远,还有那个用幕离遮面的姑娘。

“边兄。”顾仁率先打了个招呼。

“顾兄。”边明远也礼貌地回应道。

两人寒暄完毕,边明远不经意间瞥见了我,顿时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诧异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刚想开口怼他几句,就听见顾仁轻轻咳了一声。

“这是我夫人。” 顾仁说道。

“我知道这是你夫人,不过……” 边明远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顾仁为何要说一句他早就心知肚明的事儿,心里虽不情愿,还是扯着嘴角喊了一声:“嫂夫人。”

我的心情一下子就明媚起来,笑眯眯地回道:“你好啊。”

“原来你就是姜翎兰。” 一直沉默不语的姑娘这时伸出手,缓缓拨开面前的幕离白纱,认认真真地打量起我来。

“你见过我?” 我不禁好奇地问。

这姑娘长着一张英气十足又好看至极的脸。丹凤眼明亮有神,远山眉精致婉约,挺直的鼻梁更是多了几分英气。

每一处五官,都好似工笔精心描绘出来的一般,就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她调皮似的看了顾仁一眼,顾仁却并未发表任何意见。

于是,她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没见过,但早就听闻你的名声了。我是澹台星越。”

澹台乃是国姓,我听闻此姓,不禁睁大了眼睛,就像一个看到了奇迹的人。

顾仁神色平静,回应道:“见过郡主。”

澹台星越不再看我,而是从袖口取出一封信,递给顾仁,说道:“兄长托我给您带封信。”

顾仁接过信,并没有立刻拆开,而是客气地邀请他们坐下。

边明远的大氅上还落着雪,可他毫无动作,既不拍打,只是神色凝重地看向顾仁。

他就像一个肩负着重大使命的使者,表情十分严肃。

顾仁则自顾自地取来茶叶,熟练地泡开一壶茶。

他的动作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茶艺师,十分娴熟。

外面风很大,呼呼地呼啸着,猛烈地拍打着木制窗棂。

那风声就像一头愤怒的野兽在咆哮,让人心里有些发慌。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只有那羊肉火锅在锅里咕噜噜地冒着泡,更增添了几分静谧的氛围。

边明远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顾仁见状,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边明远这才开口说道:“顾兄,无锡那边……”

刚说了这几个字,边明远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声音戛然而止,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他就像一个被卡住了喉咙的人,无法说出心里的话。

澹台星越见状,赶忙抢过话头,着急地说:“无锡那桩案子究竟要查到什么时候?我们找到的证据足够——”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仁打断了。“郡主,” 顾仁不动声色地将一盏茶不轻不重地放在她面前,神色平静淡然,说道,“这雅间,适合饮茶赏雪。”

澹台星越神色瞬间变得苍白,却也听话地不再言语,只是抱着茶杯,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呆呆地坐在那里。

今夜外面飘着雪,月光却隐匿不见。

那雪就像一片片白色的羽毛,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今夜城东有灯展,哦,我想起来了,今日正是花灯节。

虽说朝堂之上的争斗愈发激烈,可城中的百姓们依旧热热闹闹地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

那热闹的场景就像一幅生动的画卷,展现着生活的美好。

顾仁非要拉着我们四个人一同来赏灯,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他就像一个神秘的策划者,有着自己的打算。

澹台星越将幕离换成了面纱,轻垂的眼睑下,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流转着灵动的光芒,恰似暗夜中闪烁的星辰。

那光芒就像两颗明亮的宝石,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5

“原来京城是这个模样。”

她嗓音轻柔,目光掠过眼前繁华街景,喃喃自语。

我静静站在她身旁,耳畔是她细若蚊蚋的低语,每个字都清晰落入耳中。

“难道郡主是第一次来京城?”

我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几分好奇。

她微微转头,目光直直地落在街市上那一盏盏花灯上。

那些花灯形态各异,有兔子形状的,耳朵还一翘一翘,有莲花形状的,花瓣层层叠叠,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是啊,我一直待在西北。”

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怀念。

我看着她那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打趣道:

“见我望着你,怎么,是觉得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了吗?”

她赶忙摇了摇头,眼眸里闪过一丝羞涩,脸颊微微泛红,说道:

“我才没有!”

我笑了笑,转身走进旁边的小铺子。

小铺子不大,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灯笼,有纸糊的,有丝绸做的,五颜六色,让人眼花缭乱。

我挑了盏精致的羊角灯,这羊角灯造型独特,上面还刻着精美的花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我蹦蹦跳跳地回到她身边,把羊角灯塞到她手心里,笑着说:

“西北的睦王爷既忠且孝,当年为了打消今上的疑心,毫不犹豫地将军权交还朝廷,甘愿守着西北那一方天地。我爹对他可是赞不绝口呢。”

澹台星越比我高一些,我不得不微微仰头望着她,继续说道:

“睦王爷的女儿,自然也是人中龙凤呀。”

澹台星越微微一怔,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宫灯。

那宫灯的灯火在她的指缝间跳动,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好一会儿,她嘴角缓缓上扬,眼睛弯成了月牙状,露出甜美的笑容,说道:

“姜翎兰,你真聪明,我开始喜欢你了。”

我双手叉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

“那可真是委屈你了,在此之前,你一直在和不喜欢的人打交道呢。”

她却轻轻一笑,很自然地把锅甩了出去:

“都怪边明远,把你描述得像个泼妇一样。”

我一听到边明远的名字,顿时就来气了,大声说道:

“他脑子简直有病!当初判定我不淑不贤的时候,我们压根就连面都没见过!”

澹台星越满脸诧异,说道:

“啊,真的是这样吗?他这样做可太过分了。”

我越想越气,气得小脸通红,三两步跑上前,一把抓住了边明远的袖子。

边明远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身体微微往后缩了缩,有些惊慌失措地说道:

“你你你你要干嘛?”

我紧紧抓住他的袖子不放,恶狠狠地盯着他,就是不说话。

边明远用力地想把自己的袖子从我手中拽出来,他涨红了脸,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可我毕竟是个女子,这会儿却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怎么拽都拽不动。

无奈之下,他只得换了个策略,试图怀柔:

“你你你你能不能注意点妇德啊,你夫君还在我边上呢。”

我转头瞅了一眼身旁的顾仁,他正一脸淡定地看着我们。

见我看他,还挑了挑眉,淡然地问:

“怎么了?”

我冷冰冰地对边明远说道:

“边明远,你给我解释清楚。我们之前根本就没见过面,你为什么要泼我脏水,坏我名声?”

状元郎边明远一听,那白皙的脸瞬间就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一般。

他的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看我,只是看向了顾仁。

“你看他干什么?”

我不依不饶,冷冷地问道。

澹台星越在一旁拎着灯笼,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闹剧,像是看戏一般,还帮着腔说道:

“是啊,边明远,你从前在我面前说翎兰坏话的时候,可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呢。”

边明远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是受人所托。”

我皱起眉头,心中疑惑更甚,追问道:

“谁?”

就在这时,顾仁忽然伸出手,一把揽住我的肩膀,轻轻一转,就把我从边明远身边拽开,让我转了个方向,正好面向他。

“娘子,猜不猜灯谜?”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眼睛亮晶晶的,声音里还带着点笑意,那模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转移话题。

我气得满脸通红,用力地挥开他的手,可他搂得太紧了,那力度分明是不容我推拒的。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大声质问:

“你干嘛?”

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和说笑声交织在一起,在耳边不停地回响。

顾仁微微低头,又低了些,他的嘴唇轻轻擦过我的耳垂。

我整个人像被电流击中一般,猛地抖了一下。

“你你你别用美人计啊!”

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温柔又带着几分戏谑:

“是受我所托。”

我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一下子离开了他的怀抱。

北风呼啸,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像一只只白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

他一袭白衣,身姿从容,风度翩翩,背后是灯盏闪烁,明灭不定。

仿佛银河倾洒,满天的星光都藏在了他的眼底。

“抱歉,”

他轻声说道,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歉意,

“我想得到我的心上人,用的手段可能就卑劣了些。”

你们能听出来吧?这槽点实在太多了,我一下子竟没想好该先抓哪个说。

“心上人?什么心上人?”

澹台星越满脸诧异地问道。

她本是那样清淡贵重的一个人,做出这样夸张的表情,用这么高的声调说话,实在有些不搭。

顾仁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澹台星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小声问:

“我是不是演得太过了?”

边明远面无表情地说道:

“郡主的演技那可真是浑然天成。”

澹台星越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边明远被踩得跳脚,连忙躲开。

澹台星越顺势转了个方向,不巧正好撞进我的目光里。

于是,我也看向她:

“你都知道些什么?”

红灯笼在她手里静静地燃烧着,发出温暖的橙光。

她搓了搓手,看看我,又看看顾仁,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好吧,我说。不过,咱们能不能别在街上聊啊。”

我做东,请她去听曲儿。

梨园里热闹非凡,戏台上正有名伶唱着婉转的曲调,声音清脆悦耳,比大街上的喧哗声不知好听多少倍。

台下坐满了人,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戏,时不时还会发出几声喝彩声。

澹台星越就在这一片清亮的唱腔中,缓缓开口。

她讲了一个故事,是关于一个少年的故事。

少年的父亲是一位将军,曾经驻守西北,和她的父亲结成了至交好友。

“我父亲和他父亲是生死之交,小时候我还经常听父亲提起他父亲呢。”

澹台星越说道,眼神中带着一丝回忆。

她有个哥哥,是少年英雄一枚,豪气干云,威震四方。

“我哥哥可厉害了,他骑马射箭样样精通,每次打仗都冲在最前面。”

澹台星越说起哥哥,脸上满是骄傲。

少年本人则性格清淡平和,是个聪明且有智慧的人。

“他呀,总是安安静静的,不像我哥哥那么爱热闹。”

澹台星越笑着说。

少年和哥哥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彼此惺惺相惜。

“他们俩经常一起讨论兵法,一起练武,感情可好了。”

澹台星越说道。

后来,将军被召回京城,还加官进爵。

“那时候我父亲可舍不得他父亲走,不过没办法,皇命难违啊。”

澹台星越无奈地摇摇头。

少年也跟着将军回了京城,此后就只回过几次西北。

“他回西北的时候,我还会去找他玩呢。”

澹台星越回忆道。

而就在这次数不多的会面中,有那么一次,那平日里总是清醒自持的少年,竟喝醉了酒。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脸都红透了,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澹台星越说道。

之前就说过,这少年向来为人清淡,好似世间的纷纷扰扰都难以在他心头泛起波澜,从来不会被什么情绪所羁绊。

可此刻,他居然醉得双眼通红,像是两簇燃烧的小火苗。

哥哥见状,关切地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哥哥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澹台星越模仿着哥哥的语气说道。

少年微微抬起头,眼神有些迷离,带着几分醉意说道: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可她却是我娶不得的人啊。”

哥哥微微皱眉,接着问道:

“怎么就娶不得呢?”

少年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文官第一与武将第一,即便我们是因为真爱才走到一起,可这般情形,也难免会受到君王的猜忌。帝王治理天下,讲究的就是一个制衡之道啊。”

哥哥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爽朗,在屋内回荡,却让醉意朦胧的少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莫名。

“我哥哥笑得肚子都疼了,还说他在胡说八道呢。”

澹台星越笑着说。

笑过之后,哥哥故作高深地给出了一个计策:

“那你便不做武将了,也去考取功名,做个文官便是。”

少年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惺忪的睡眼,渐渐变得明亮起来,那眼中仿佛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他听了哥哥的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还说一定要考个功名回来。”

澹台星越说道。

后来啊,少年便开始发愤图强,改读科举。

从此,每到夜晚,他都将读书的灯火燃到三更时分。

那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专注的脸庞,映照着他为梦想拼搏的身影。

“他每天晚上都读书到很晚,我哥哥还经常劝他早点休息呢。”

澹台星越说道。

再后来,皇榜公布,少年凭借自己的努力,一举高中探花。

一时间,前来有意结亲的人络绎不绝,可他却淡淡地说姻缘自有前定。

“他说他只喜欢那个人,别人都不要。”

澹台星越说道。

哥哥听闻此事,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

“什么前定,那就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罢了,人家姑娘压根就不知道有他这号人。”

再后来,赐婚的消息传到了西北。

哥哥坐在书房里,眉头紧锁,思索了许久,过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句:

“这小子,有点东西。”

澹台星越把事情讲完,端起面前的茶杯,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

“说得我嗓子都累了,现在总没我的事儿了吧?你们夫妻俩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就好,我可先走了,回头再聊啊,拜拜!”

澹台星越说完,就要开溜。

不得不说,她还算讲义气,还记得拉着边明远一起跑路。

我见状,一把拽住边明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非要他把他知道的那些事儿交代清楚不可。

边明远的脸涨得通红,像个熟透的红柿子。

他眼神慌乱,一会儿看看顾仁,一会儿又看看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在澹台星越那急切又催促的声音里,他才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

“那个,顾兄,我就跟你们说说吧。”

边明远搓了搓手,开始讲述。

他说自己是甘肃考生中的第一名,才华横溢。

“我从小就聪明,读书也很用功,所以才能考第一。”

边明远自豪地说。

后来,敏郡王将他介绍给了京城的故交,就这样,他来到了顾府,和众人一同修习学问。

“敏郡王说我很有潜力,让我来京城学习,我也想多学点东西。”

边明远说道。

敏郡王的这位故交,是个品行高洁的君子,性格清淡正直。

两人相处久了,相互欣赏,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我们经常一起讨论诗词歌赋,关系可好了。”

边明远笑着说。

这位君子心里藏着一个心结,为了这个心结,他做了一件不太光彩的事。

他希望名声在外的边明远能帮忙散布一些流言蜚语,让京城里的人都不敢娶姜相家的千金。

刻板有德的边明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在他看来,毁掉一个无冤无仇的女子的姻缘,这种行为实在是不道德。

“我怎么能做这种事呢,太缺德了。”

边明远皱着眉头说道。

边明远皱着眉头,支着肘子,轻轻叹息道:

“要是姜相家千金随便嫁给别人,说不定才是真的毁了姻缘呢。”

就这样,边明远知道了,姜家姑娘和赵家老大早就订了娃娃亲。

可这赵老大啊,越长大越是品行不端。

他还没有娶妻,功名也没什么成就,就已经在外面养起了娇柔的扬州瘦马。

“那赵老大可不是什么好人,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

边明远不屑地说。

边明远又不解地问:

“你和姜家姑娘之间,隔着君王的猜忌这道鸿沟,你为什么还这么笃定自己能够娶到她?”

边明远只是神色平静,轻描淡写地说道:

“就凭我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娶到她的决心。”

边明远在澹台星越的再三鼓励下,战战兢兢地像是在出卖队友一般,把事情都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说完后,他心里那叫一个心虚,转身就溜。

6

他的动作迅捷如风,身影一闪便到了近前,让人瞧见了忍不住惊叹连连。

隔间的门被轻轻合上,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台下,柔婉的戏腔悠悠飘来,如泣如诉,正唱到“奈何寒山不相送,叫奴不意泪重重”。

这演的正是离别戏码,一对恋人在台上执手相望,泪眼婆娑,那悲伤的氛围仿佛要溢出舞台。

我目光痴痴地望着戏台,思绪早已飘远,顾仁在一旁也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陪着我。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少年是你吧?你的心上人是我吗?”

说着,我不再看向那色彩斑斓、热闹非凡的戏台,而是缓缓转过身,目光直直地落在顾仁身上。

他身着一袭白衣,干净清爽,气质淡雅如兰,仿佛从画中走出的翩翩公子。

他专注地凝视着我,眼神深情而坚定,轻声说道:“是啊,一直都是你。”

刹那间,我感觉脸颊一阵滚烫,好似被火灼烧一般,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仿佛要跳出胸膛。

姜翎兰啊姜翎兰,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我在心里暗暗责备自己,这可是你丈夫啊,从头到脚都是你的,有什么好脸红的!

可尽管我在心里不停地这般提醒自己,却还是无法控制,双耳不争气地红了起来,一直红到了耳根。

唉,我真是太没出息了!

明明我心里清楚,应该好好批评他一声不吭就把我算计进这场婚姻,可不知怎么的,我嘴里却结结巴巴地问出了一个最不着调的问题:“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顾仁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发顶,动作温柔得如同在抚摸一件珍贵的宝物,他温柔地看了我一会儿,随后无奈地说道:“澹台星遥说得没错,是我一厢情愿了,那时候姑娘早就不记得我是谁了。”

台下,那唱腔如潺潺流水般,温柔地滑过耳畔,仿佛能抚平人心中的一切波澜。

顾仁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那力度仿佛生怕我一不留神就跑了似的。

他平日里很少会这样,我心里莫名地就涌起了一丝愧疚,轻声说道:“虽说觉得对你毫无印象这件事,真的不能怪我。”

顾仁伸手倒了一杯茶递给我,我顺势就着他的手腕,咕噜咕噜地喝了两口,暖意瞬间传遍全身,仿佛冬日里的一缕阳光。

此时,茶香在小房间里弥漫开来,透过那氤氲的热气,顾仁的眼眸中满是温柔,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情。

“那你到底是谁啊?”我不禁开口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

顾仁微微皱眉,认真地凝神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接着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和阿随的那段经历是能够衔接得上的。

顾老夫人向来做事雷厉风行,给小孙女安排好了身份之后,自然也不会忽略长孙。

她悄然把顾仁送回了武义族里,还精心为他安排了一个旁支的身份,让他在那里开启求学之路。

那时的顾仁,年仅八岁,年纪尚小,但他此前已经学了不少知识,宛如一颗等待绽放光芒的种子。

武义族的族学里,没有什么厉害的教书先生,族长思来想去,就把他安排进了邻居唐氏的族学。

武义唐氏同样声名远扬,这里既出过威风凛凛的将军,也涌现过饱读诗书的文官,族学里培养出了许多进士,宛如一座人才的摇篮。

顾仁以顾氏旁支子弟的身份进入唐氏族学,自然是免不了要遭受排挤的。

毕竟孩子们还小,并非生来就心地善良,他们很多时候,不过是家长的镜子,照出了那种捧高踩低的势利嘴脸。

一个小男孩指着顾仁的鼻子,大声嘲笑道:“你一个旁支的,还敢来我们这儿上学,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顾仁紧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顾仁在族学里,没少受欺负。

但他从小就是个隐忍的性格,说得好听些,这是谋定后动;说得直白些,就是心里委屈得要死,却还是强忍着。

他心里清楚,自己家里遭遇了变故,明白母亲为何常常垂泪,祖母又为何把他送到这十几年都未曾回过的老家。

他受了欺负,却从不抱怨诉苦,因为他不想给家人增添任何麻烦。

他默默地忍受着,眼神中透着一股倔强。

他就这么一直忍着,忍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一个小姑娘前来进学。

这个小姑娘并不姓唐,却备受宠爱,她是唐家姑娘的女儿,父亲是今上亲点的状元,在京城里那可是风头无两。

小姑娘名叫翎兰,她的性格随了母亲,勇敢又霸道;又随了父亲,正直又善良。

她一蹦一跳地走进族学,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总之,她最看不惯别人欺凌弱小。

顾仁小时候模样粉雕玉琢,好看得过分,天生就是个颜控的翎兰姑娘,自然毫不犹豫地出手英雄救美。

一个小男孩正用力推搡着顾仁,嘴里还骂骂咧咧:“你这个没用的家伙,赶紧滚出我们的族学!”

翎兰见状,眼睛一瞪,大声喝道:“你们干什么呢!不许欺负人!”

说着,她直接冲过去,把那些欺负顾仁的孩子推开,明明自己当时还是个小小的娃娃,可捶起人来却力气十足。

顾仁的座位在最后一排,前排那些大个子把他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他只能无奈地坐在那里,眼神中透着一丝落寞。

翎兰见状,直接就把他的东西搬到了自己身边,然后撑着腮帮子,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以后你就坐这儿,我看谁还敢欺负你!”

夫子说要拿什么策论来看,翎兰明明连字都认不全,却跑去问哥哥父亲要来书本,送给他看。

她抱着书本,蹦蹦跳跳地跑到顾仁面前,把书本递给他,说道:“给你,这个肯定对你有用!”

夫子很快就看出,顾仁是在座最有悟性且最勤勉的一个,便对他多有照拂。

夫子走到顾仁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顾子安,你很不错,继续努力!”

渐渐地,再也没人故意欺负顾仁了。

毕竟,唐家那些小混账还指望着抄顾子安的作业呢。

一个小男孩凑到顾仁身边,嬉皮笑脸地说道:“顾子安,你的作业借我抄抄呗!”

顾仁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作业递给了他。

就这样,翎兰对他的偏爱,让顾仁收获了更多人的喜爱。

不得不说,霸道的翎兰,真是可爱极了。

那是个秋意正浓的时节,风一吹,金黄的落叶便纷纷扬扬地飘落,不一会儿,便铺满了青灰色的地砖,仿佛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金色的绒毯。

翎兰那天迟到了,她一边跑一边提着裙摆,嘴里还嘟囔着:“哎呀,要迟到了!”

当着夫子的面,她提着裙摆,风一般地朝着第一排冲了过去。

到了夫子面前,她毫无惧色,反而冲着夫子灿烂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暖阳,灿烂又明媚,几颗米粒般的白牙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傻得可爱,让人看了根本不忍心苛责。

夫子瞪了她一眼,佯装生气地说:“你呀,要是能像顾子安似的认真就好了。”

翎兰听了,调皮地摇了摇头,娇嗔道:“哎呀夫子,我是女孩子嘛。我娘可说了,女孩子要是比夫君还聪明,那是会伤夫君心的。”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顾子安知道了翎兰原来早早就定下了一门娃娃亲,对象是京城赵家的老大。

同样是在那个时候,顾子安从自己那莫名其妙捏紧的手指中,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嫉妒,什么叫作喜欢。

那种情愫,如同春日里悄然萌发的藤蔓,在心底肆意生长。

不久之后,翎兰便要回京了。

临走前,她的眼圈红红的,拉着顾子安的手,恋恋不舍地问道:“顾子安顾子安,你会记得我吗?”

顾子安沉默着,目光落在她攥得皱巴巴的衣袖上,眼神里满是不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答了一声:“会的。”那声音,虽轻却坚定,宛如少年许下的郑重誓言。

翎兰听了,也泪眼汪汪地回应道:“顾子安顾子安,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从那以后,顾子安把翎兰深深记在了心里。

从八岁到十八岁,每一年,每一个月,每一日,这份记忆都在心底扎根,未来还要一直记下去,记到八十八岁,甚至更久。

然而,谁能想到,这个曾经那个软萌可爱的小骗子,如今却这么轻易地就把他给忘记了,这让顾子安心里十分不甘心。

“你……”我抬起头,此刻的表情估计有些痴呆,“你就是顾子安啊?”我试探性地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满是惊喜:“你还记得顾子安吗?”

呃……

我很诚实地摇了摇头,说:“不记得了。但是我娘以前说过,我小时候可是个欺男霸女的小混蛋,唯有对武义外祖家认识的一个小男孩,我会表现得温温柔柔的,还老追着人家跑。”

我一边说着,一边撑着脑袋笑了起来,莫名有点怀念娘亲嘴里那个霸道的自己。

“娘亲说我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着实有些丢人。第二年春天,就把我带回了京城。不过呀,那时候我才四五岁,确实没留下什么深刻印象。非要说的话……”我努力回忆着,眼神中透着一丝思索。

顾仁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连忙问道:“你还对什么有印象?”

我眼睛笑得弯弯的,大声说道:“武义的菱角真的好好吃呀!”

我的话音刚落,有一瞬间,顾仁的脸色看起来有些阴沉,像是想打人。

我见状,赶紧一把抱住他的腰,赶忙趁机顺毛,说道:“别生气嘛,我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个。”

“可是我真的好开心啊,原来我们这么早就认识了。原来你是真的喜欢我,而不是仅仅因为我是你的妻子才对我好。”我真诚地说道,眼神中满是感动。

顾仁显然有些愣住了,他大概怎么也没想到我会突然投怀送抱。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紧紧抱住我,伸手轻轻抚了抚我的发顶,动作温柔至极。

沉香的气息,瞬间萦绕在我鼻端,让人心里满是安稳与甜蜜。

沉默了片刻,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探究:“喜欢我的妻子而已?我以前对你的好,你一直觉得只是出于礼貌吗?”

哦嚯,我这得意忘形的,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悄悄把脸埋在他衣襟里,思绪不由自主地又飘回了最初那些辗转的心事。

“毕竟,这世界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呢?” 我在心里默默想着,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

就比如我从小就以为会和他共度一生的人——赵横之。

他待我确实不差,时常让人送来菱角、鹦鹉、珍珠玛瑙这些稀罕玩意儿。

他每次送东西来的时候,都会笑着说:“翎兰,这是我特意给你找的,希望你喜欢。”

但他的好,全都是带着算计的。

他对我掏心掏肺,不过是想让我对他养在别院的那位绾绾好些。

说起绾绾,她可是扬州出了名的瘦马。

一曲琵琶弹得婉转悠扬,容貌清丽动人,举手投足间尽显柔婉之态。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系柳河上。

那日,小船在河中轻轻晃荡,她明明站在船上稳如泰山,可不知怎的,竟突然拉住我的手,硬生生将我拽进了河里。

她看着我,眼神中透着一丝得意,嘴里却说道:“哎呀,不好意思,没站稳。”

那一刻,她看向我的眼神,犹如淬了冰的利刃,藏着刻骨的怨恨。

没过多久,京城里就传得沸沸扬扬,说我善妒又不守妇道。

我姜翎兰,本是家世显赫、才貌双全之人,却在一夜之间,仿佛从九天云端坠入了污浊的淤泥之中。

凭什么呢?

凭什么我的名声全靠这些无端的流言蜚语堆砌而成?

凭什么男女之间只要有点什么事儿,错的就一定是女人?

凭什么赵横之能如此阴险狡诈地布下圈套来构陷我?

一怒之下,我抬脚踹开了赵家的大门。

那厚重的朱门在我脚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也在为我的愤怒而咆哮。

我一把揪住赵横之的头发,让他好好尝尝我此刻的怒火。

“不淑?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不淑。”我冷冷地说道,眼神中透着一丝狠厉。

随后,我将他当初用来诋毁我的那些流言,一件一件地摆在他的面前,让他无从抵赖。

“不贤?那我就把你的那些东西砸在你脸上。”我对着他怒目而视,毫不犹豫地将那些他曾用来讨好我的珍珠玛瑙狠狠地砸向他。

那些珍珠玛瑙砸在他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赵横之那个傻缺,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慌慌张张地跑去找他的爹娘,想要毁了这门亲事。

他一边跑一边喊:“爹,娘,她太凶了,这门亲事不能要啊!”

他那架势,仿佛晚一秒脸上就会多一道我的巴掌印。

我娘带着人证物证径直冲进赵府。

她对着赵横之就是一顿痛骂,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要刺破云霄。

“你们赵家就是这么欺负人的吗?我女儿的名声都被你们毁了!”

随后,她又狠狠地扇了绾绾十几个巴掌。

那瘦马原本娇滴滴地哭泣着,被扇得眼冒金星,脸肿得像猪头一样,嘴里还不停地发出戚戚哀哀的声音。

我娘冷冷地甩下一句:“你们家的人眼瞎又愚蠢,的确不是什么良配。”

说完,她一把撕碎了婚书,就此,我跟赵家彻底断了联系。

你看,我曾经也收到过别人无缘无故的好,可那好背后藏着的,是能致命的毒。

从那以后,我被蛇咬怕了,再也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一份看似真心实意的感情。

我的眼圈渐渐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不过没关系,反正可以擦在顾仁的衣服上。

顾仁沉默了许久,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我,仿佛要将我融入他的身体里。

我顺势将脸埋在他雪白的衣裳上,悄悄地掉着眼泪。

唉,姜翎兰,你可真是没用啊。

我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一边难受得要命。

我难过,不是为了那个傻缺赵横之,而是为了顾仁。

我心里满是对不起,因为一个傻逼,我竟然怀疑了顾仁的真心。

这一切原本不该是这样的,他的真心本应该得到另一份毫无保留的真心作为回报。

我真的很抱歉啊。

台下的戏大约是演到了尾声。

那些演员用尽全力的悲戚呼喊之后,青衣用一丝淡雅的嗓音,缓缓地唱道:“不恨此花飞尽,尚求天公怜悯,一山送,一山行。”

顾仁缓缓抬起我的下巴,伸出手轻轻擦去我脸上那乱七八糟的泪痕。

他的动作轻柔得仿佛怕弄疼了我,眼神中满是心疼。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地叹了一声:“你啊。”

那声音里,满是无奈。

我抽动着鼻子,带着哭腔说道:“你终于发现我不是一个好妻子了对不对?”

他轻轻摇了摇头,手臂紧紧地箍住我的腰身,像哄小孩儿一样轻轻拍着我的背。

他在我耳边小声说道:“你很好,是我捡到宝了。”

7

林大夫摸着我的脉,那细长的手指轻轻搭在腕间,片刻后,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说道:“你有喜脉了。”

那天,顾仁正在外面督军。

洛阳城里,宣王和晋王突然打了起来,战火纷飞,喊杀声震天。

皇帝得知消息后,捂着心口,脸色惨白如纸,嘴里不停地骂道:“这两个畜生,简直无法无天!”

他颤巍巍地看向顾大将军,声音带着几分哀求:“顾将军,你速速前去平乱。”

顾大将军领了旨,转身便带着顾仁一同前往洛阳。

我这才知道,顾仁这厮,从小就爱舞刀弄棒,可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决定要去考科举。

顾大将军得知后,气得吹胡子瞪眼,罚他跪了一夜。

顾大将军和顾仁都去了洛阳,顾夫人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根本坐不住。

她时不时地就往我这儿跑,有时候还带着央央和阿随那两个孩子。

自从我知晓了她们俩的身世后,就越发觉得央央和顾仁大不相同,而阿随和顾仁却有着几分相似。

央央那丫头,直头直脑的,圆脸圆眼睛,就像个可爱的瓷娃娃,说话也从不拐弯抹角。

阿随则细声细语的,平日里最爱读书,心里有话总是藏着掖着,不轻易表露。

有一次,我悄悄打量她们俩,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

央央歪着头,一脸疑惑地问道:“嫂嫂,你看我做什么呀?”

我轻咳一声,笑着说道:“觉得你们俩越来越漂亮了。”

央央听了,顿时开心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她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问道:“你看我的鼻子是不是变挺拔了?”

我敷衍地应道:“是啊是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秀气的鼻子。”

央央笑得更加灿烂了,这丫头,可真好哄。

阿随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我们互动,表情十分平淡。

过了好半天,她才开口问道:“表嫂什么时候临盆呀?”

我回答了大概日期后,她又问道:“表哥什么时候回来呢?”

唔。

我笑得和蔼可亲,不答反问:“你很想他吗?”

阿随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她连忙摇摇头,反驳道:“并不是,只是担心表哥看不到小侄子出生。”

阿随这个姑娘,人长得好看,脑子也灵光,如果她不觊觎我的男人,我大概能跟她相处得十分融洽,毕竟我挺喜欢跟聪明又漂亮的姑娘一起玩儿的。

但是,咳,这世上没有如果,而阿随也确实喜欢顾仁。

我顿了顿,转移话题道:“听说许家二公子最近在议亲,你们听说过没有?”

阿随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央央这个傻孩子,根本不会看脸色,一听这话,立刻追着八卦问道:“啊?许飞羽吗?他跟谁议亲呀?”

我看了眼阿随,只见她手指紧紧攥着茶杯,指节都发白了。

我在心里暗暗叹气。

许飞羽是个少年才俊,颇有点顾仁当年的风范。

但现在的阿随,一定是看不上他的。

“央央,”我说道,“后花园里新来了两只鹦鹉,让小柳儿带你去玩儿,好不好?”

央央一听,立刻忘了许飞羽这茬,兴高采烈地说道:“好呀好呀,我要去后花园!”

说完,她便跟着小柳儿蹦蹦跳跳地走了。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阿随看着我,眼神中带了点防备,问道:“表嫂有话要跟我说?”

我点点头,说道:“讲个故事给你听。”

她立刻站起来,说道:“我已经过了听故事的年龄。”

我按住她的肩膀,笑眯眯地威胁道:“我怀着身孕,你别让我跌跤。”

她惊异地看着我,说道:“你——”

我很贴心地替她补全了她不敢说出口的话:“我就是流氓,怎么了吧。”

她抱着茶杯,低头不看我了。

我慢悠悠地说道:“这故事是顾夫人托我说的。”

我隐去了具体身份和姓氏,只说有两个女孩因为某种原因换了身份,女孩的哥哥对她心中有愧,以加倍的好来弥补。可惜女孩错把亲情当成爱情,眼看着就要误了自己一生。

阿随是多聪明的人,一点就透。

她沉默了好半天,才看了我一眼。

“表嫂,你真的好手段。”

她的眼神很苍老,也像冰水般凉。

她大概是很讨厌我了。

前几天,顾夫人来找我,满脸忧愁地说道:“阿随仍然不愿意婚配。”

她眼圈通红,自责又哀伤。

我不由得心软,我想,如果我生的是个女儿,我会愿意她这样吗?

我不愿意,我不能看着她错过一桩又一桩好姻缘,枯守着绝无可能的希望。

我硬着心肠说道:“你是个聪明姑娘,孰轻孰重应当分得清楚。”

阿随走了,“砰”地一声把门摔上了。

很重的一声。

这是我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她的情绪。

鲜明的,毫不留情的愤怒。

央央拎着鸟笼,快乐地回来了,脸颊上一对梨涡,十分可爱。

她进门就嚷道:“嫂嫂你听,这只小蓝会说平安呢!”

我揉着眉心,挺疲倦的,勉强跟着她笑:“是啊,真厉害,送给你吧。”

央央环顾一圈,奇怪道:“咦,阿随姐姐怎么走啦?”

我沉默一会儿,说道:“她有事,先回去了。”

再后来,央央也知道这件事儿了,她抱着鸟笼,想了半天,问出一句:“那我今年是不是能收两份压岁钱?”

但阿随却不是这样,她撕掉了顾仁曾送她的古籍,“嘶啦”一声,纸张碎片纷纷扬扬。

她烧掉了书房里的字画,火光映照着她决绝的脸庞。

她甚至将顾夫人送给她的钗环首饰一一退回,一件不留。

她清冷决绝,一腔温柔都化成了执拗。

是了,一看就是顾家的,是个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性格。

宋夫人和顾夫人齐上阵,苦口婆心地劝说,也没能让阿随回心转意。

这位温柔婉约的宋家明珠冷漠地盯着二位夫人,然后亲手剪掉自己的长发,说道:“我要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那时候,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很闹腾了,而顾仁还没回来。

我不想掺和这些事了。

我只想莳花弄草,逗逗鹦鹉。

顾仁是大获全胜回来的。

他瘦了太多,伸手一摸,肩胛骨突兀得吓人。

我想抱他,奈何中间隔了个肚皮。

于是我只好由他在后面抱我。

我握着他贴在我肚子上的手背,摸到了清晰的伤痕。

我眼角一酸,说道:“喂,你说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他就胡子茬拉地冲我笑,眼睛幽深:“娘子可以验货,完好无损。”

救命。

为什么成亲这么久,我还是这么容易脸红?

顾仁笑一笑,拇指轻轻擦过我的眼角。

声音有点儿哑。

“娘子,你的脸好烫。”

不用提醒我!

8

我恼羞成怒,狠狠瞪他一眼。

他却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我,将我转了个身。

顾仁虚虚地搂住我的腰,冷不丁冒出一句:“我记得产期是在下个月吧?”

我“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小声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怎么还要这么久啊。”

其实,根本用不了那么久。

皇帝将宣王和晋王贬为庶人,随后又大力整治他们的党羽。

顾仁作为对皇帝忠心耿耿的直臣,被委以重任,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等到敏郡王被立为太子的旨意下来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我十分不解,心里满是疑惑。

有天,梁氏来给我送小孩儿的肚兜,她在我旁边坐下,和我唠起嗑来。

我这才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咱本朝立嗣啊,一直立嫡,看重的就是血亲。”梁氏一边整理着带来的东西,一边说道。

“陛下现在没有嫡子了,不过先帝还有嫡孙呢。”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敏郡王就是先帝的嫡孙。”她笑着说道。

梁氏说完前朝的八卦,突然又想起了京城的八卦,眼睛一亮,说道:“赵横之去年娶亲了,你还记得不?”

我掀开茶盖,冷冷地说道:“记得,据说是北地的姑娘,有名的温婉柔顺。赵家没安好心,想找个容易摆布的姑娘做儿媳。”

梁氏捂着嘴笑了,点点头说道:“赵家可真不是东西哦,但谁能想到呢,那个小名唤作凝霜的姑娘,竟然和传闻中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她有头脑,有气性,而且是个豁得出脸皮的人。”

“赵横之瞒了又瞒,可还是让她知道了那绾绾的事情。你在孕中不管事儿,但这事儿啊,已经传成笑柄了。”梁氏眨眨眼,脸上满是看热闹的神情。

我惊奇地抬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梁氏脸上闪着嘲笑的光,眨眨眼说道:“凝霜的父兄来京中探望她,她干脆就递了和离书。”

“赵家人不收,她就把和离书贴在了官府外头。等赵家人知道的时候,这和离书已经在京城人里口耳相传了。”梁氏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哦”了一声,说道:“和离书也没什么稀奇的。”

梁氏眉毛都快笑飞了,点点头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和离书和一般书帖写得不一样,一条条列得特别清楚。”

“赵横之何年何月何日买了什么滋补壮阳的东西都写在上面了。你知道的,男人最忌讳这个,再加上赵横之屡试不中,现在京城中人私底下都喊赵横之是不举人呢。”梁氏一边说,一边笑得前仰后合。

真损哪!

我扶着腰,笑弯了眼睛。

梁氏也乐不可支,笑得见牙不见眼,说道:“我说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可见老天心里有数,得与失,都不在一时。”

梁氏聊完八卦,心情格外好,开开心心地走了。

然后,澹台星越就来了。

她带着一双虎头鞋和一枚玉佩,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虽然仍是郡主位份,但实际的荣光并不比公主差。

甚至,因为不受公主身份的限制,她的夫君仍然可以走仕途。

所以,尚未婚配的澹台星越一时间成了炙手可热的儿媳人选。

“啧,你还有时间上我这儿啊?”我看着她,打趣道。

她英气的眉宇闪过一丝郁郁,蔫头耷脑地说道:“你别拿我开玩笑了。”

真稀奇,她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怎么了?”我放下了手里的红糖水,关切地问道。

她将下巴枕在桌上,眼皮耷拉着,有气无力地说道:“最近好多人来旁敲侧击问我婚事,我爹娘问我到底喜欢哪个,天可怜见,我一个都没见过,谈什么喜欢不喜欢啊?”

我点点头,说道:“确实啊,这婚事确实让人头疼。”

她又说:“而且我觉得我有点儿喜欢边明远。”

我立刻将红糖水放远了点儿,以免失手打翻茶杯,说道:“为什么啊?”

她也不看我,闷闷地说道:“什么为什么啊。他长得挺好看,人品又靠得住,学问也好,哪一点不值得喜欢啊?”

哟,还没在一起呢,就维护上了。

后面几点我都同意,但是,长得好看?

我摸着下巴思考,心想,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你喜欢他就嫁给他呗,有什么好考虑的?”我笑着说道。

澹台星越郁郁地看我一眼,仿佛在看一个笨蛋,说道:“可是,他没有请人来问过啊。他和我哥哥这么熟了,却连旁敲侧击也没有过。”

“我哥哥某天跟他开玩笑说既然关系这么好,不如做他妹夫好了。你知道边明远怎么说?”澹台星越说着,眼里满是期待。

我立刻问:“他怎么说?”

澹台星越模仿着边明远一板一眼的表情,说道:“遥兄万万不可,我与郡主身份悬殊,有云泥之别,实在不能生此冒犯之心。”

?不愧是你啊,边明远!

澹台星越又趴下去了,像淋了雨的小狗,哀怨极了,说道:“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总不能厚着脸皮跟他说我不觉得身份悬殊,不觉得云泥之别,不觉得是在冒犯。”

她一口气说完一长串,然后拿了茶盏咕噜噜喝水。

我哽一下,刚想说要么暗示一下边明远的父母,又忽然想到他父母双亡了。

咳,真是难办。

我又一想,笑眯眯地说道:“我跟他聊聊吧!”

澹台星越的眼睛立刻亮了,抱着我的胳膊撒娇,说道:“翎兰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我本来计划三天后请边明远吃饭的,因为三天后顾仁和他都沐修。

不过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算不如天算。

三天后,我发动了。

我发动得太突然,痛感几乎是立刻主宰了我的神志。

顾仁急匆匆地赶回来,官服还穿在身上,额头上满是汗珠。

我痛得快意识不清,只记得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小声喊我名字。

“翎兰,翎兰,你一定要坚持住。”他声音里满是慌乱。

我从来没见他这样慌张过。

我想安慰他没关系的我能行,但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疼痛像潮水般涌来,我感觉自己呼吸不上来,四肢百骸都被重锤碾过,就要溺死在这无边无际的疼痛里。

冷汗从我额头滑下来,打湿了我的睫毛。

房间外人声喧杂,有女人尖利而悲伤的反问,在旁人提醒后又渐渐小声了下去。

外面似乎有很多哭声,但又似乎是我的幻觉。

稳婆端着一盆又一盆水在产房进进出出,那水红红的,我知道,那里面有我的血。

9

浑身的热量好似被抽干的溪水,随着血流缓缓逝去。

我眼前白茫茫一片,冷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好累,好疼。”

我在心里默念着,缓缓闭上了眼。

“翎兰,别睡!翎兰!”

有人在耳边声嘶力竭地呼喊,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恐惧。

是顾仁。

我费力地掀开眼皮,只见他手里拿着帕子,动作笨拙地擦拭我额头的汗珠。

那双手,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平日里那么镇定从容的人,怎么这会子抖成这样?”

我满心疑惑。

透过稀疏的睫毛,我看见他嘴唇泛白,毫无血色。

“顾仁。”

我张了张嘴,想喊他的名字,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口型。

他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瞬间紧紧反握住我的手,眼眶隐隐泛红。

“翎兰,”

他声音发颤,带着一丝哭腔,

“你别睡,我跟你说件事好不好?我一直没告诉你,洛阳平乱那次,有宣王余孽来暗杀我,刀戟都抵在我鼻尖了,九死一生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他的呼吸急促而紊乱,仿佛下一秒就会喘不过气来。

“我想说顾仁你别慌。”

我在心里默默念着,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顾仁握着我的手,轻轻贴在他脸颊上,我感到有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在想,我好不容易将翎兰变成我娘子,我还没有和她儿孙满堂呢,我怎么能死在洛阳?”

我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打湿了枕巾。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我耳边轻轻道:

“翎兰,我想和你儿孙满堂。”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我缓缓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只见顾仁正躺在我身边,睡得正香。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睡梦中也皱起的眉头,仿佛在梦中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看着他随呼吸慢慢起伏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着。

看着他眼下那深深的青黑眼圈,像是用墨笔勾勒出来的一般。

窗外,小蓝和小绿在枝头蹦跶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像是在诉说着清晨的喜悦。

室内一片安宁,淡淡的熏香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那铺天盖地的血腥气,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遥远而又模糊。

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什么,立刻伸手去摸我的肚皮。

“扁扁的,大概生完了。”

我自言自语道,

“嗯,我还活着。”

只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顾仁就惊醒了。

他醒来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看向我,眼底布满了血丝,像是熬了无数个通宵。

我和他面面相觑,好久,他才沙哑着嗓子说:

“你醒了。”

“我……”

我刚说了一个字,声音就哑得不像话,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脸颊,然后倒了一杯水给我喝。

我就着他手腕啜了几口,好半天,才想起来要说什么。

“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急切地问道。

顾仁把我喝剩下的水一口气喝完了,像是渴极了,又像是想借这个动作来掩饰内心的激动。

“是对龙凤胎。”

他微笑着说道,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当母亲的感觉非常神奇。

你莫名其妙地就多了两个与你血脉相连、至亲至爱的孩子。

而在你人生的前十几年,你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姓名、样貌与性格。

他们长着和你一样的眼睛和鼻子,像是从你脸上复制下来的一样。

长着你最爱的那个人的嘴巴和下巴,像是上天特意安排的完美组合。

他们一见你就笑,肉乎乎的小手握住你就不肯放,像是怕你会突然消失一样。

他们是顾时、顾见。

顾仁站在窗边,侧身看着我,阳光打在他脸颊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他眉目清隽温雅,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人。

“遥见舟中人,时时一回顾。”

他轻声说道,

“我希望他们记得,他们的母亲是如何拼死将他们生下的。”

我爹和我娘来看我,顺便看看外孙和外孙女。

我娘那天守在房间外,像一尊守护神一样,守了我一整夜。

小柳儿悄悄告诉我,说看见一盆盆血水端出来的时候,我娘脸都白了,像是被吓坏了一样。

但她却还记得捂住一旁快要晕厥的顾夫人的嘴,让她别尖叫,免得惊扰到我。

我在旁边听得笑得不行。

我娘瞥我一眼,没好气地说:

“笑什么?替你撑场子,有什么不对?”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对对对,娘你说得都对。”

她转回头去,还有闲心指导我爹抱孩子的姿势不对。

“你托住她脖子呀,”

我娘皱眉说道,

“你紧张个什么劲哪?”

我爹咳一声,把手往襁褓后头藏一藏,一本正经地说:

“我这叫紧张吗?你那是没见顾文抱阿时时候的样子,跟捏豆腐似的,生怕把孩子给捏坏了。”

哦,这拉踩的语气,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据说,我爹今天用一种纡尊降贵的表情进了顾府,像是来视察工作的领导一样。

但醉酒之后又跟顾大将军勾肩搭背了起来,像是多年的老友重逢一样。

顾时和顾见扯着嗓门比谁哭得更大声的时候,两个人竟然准备模仿桃园三结义当场来个一拜天地,将满座的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还好他们尚存一丝人性,居然硬生生被孙女孙子的哭声震得清醒过来,甩开跟对方相亲相爱的手,就醉醺醺地过来抱他俩。

两位敌对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家一人抱着一个奶娃娃,在老婆“你会不会抱孩子”的嫌弃目光里,仿佛忘记了手臂这东西该怎么用,两厢对视,头一回生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叹。

“嗯,这两个小小的、柔软的、带着馨香的孩子,将这两位宿敌大半辈子的龃龉消弭于无形。”

我在心里默默想着,嘴角不禁扬起了一抹微笑。

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就是这样玄妙。

满月礼那天,我见到了澹台星遥。

澹台星越走在他身侧,像是他的贴身护卫一样。

身后跟了个恹恹的边明远,像是被什么心事压得喘不过气来一样。

他眉眼是跟星越一样的英气勃勃,像是劈头盖脸洒下来的阳光,让人无法直视。

骄傲且耀眼。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他身为太子,身份贵重,却无视了满堂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很自然地先过来同我们打招呼。

“久仰大名,”

澹台星遥眼睛带着笑,像是看到了久违的朋友一样,

“顾兄有眼光,有耐力,也很有福气。”

我只笑:

“有些事也要多谢殿下。”

他意外地看我一眼,旋即将目光转向顾仁,像是诧异我对某些秘而不宣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一样。

顾仁沉静地一点头,像是早已料到他会这样问一样。

于是澹台星遥重新认真地打量我,而后微微笑了起来。

他眼睛看着我,话却是对我身边人说的。

“顾仁,真想不到你会有今天。”

澹台星遥只露了个脸就走了。

这已经是很少见的了。

他成为太子后很注意避嫌,从未参加过臣子的家宴,像是怕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一样。

从前晋王与宣王兄弟阋墙,结党营私,很是令陛下恼怒,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一样。

澹台星遥就很少这样,经常熬药侍汤伴君左右,似乎在专心做个孝子贤孙,替那一帮不成器的混账堂兄尽尽孝道,像是想弥补他们犯下的过错一样。

我把目光投向另一侧,嗯,澹台星越。

她其实跟她哥哥一样,都很清醒又谨慎,非常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像是两个精明的棋手,在人生的棋盘上步步为营。

所以她表面上在附和那些淑女们的闲聊,但却不时向我投来求救的眼神,像是被什么困住了,想要挣脱出来一样。

我抱着顾时去解救她,笑眯眯地领她去内宅。

“喂,说说看,边明远今天看上去怎么这么丧?”

我好奇地问道。

澹台星遥摸摸阿时的下巴,给他逗得哈哈笑,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好半天,她才应我一声,表情罕见地有些迷茫,像是被什么难题困住了一样。

“他最近很奇怪。”

澹台星越说。

边明远吧,是一个刻板的君子。

严于律人,更严于律己。

他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就是学问第一、政务第二、感情人际靠边站,像是一个只知道埋头苦读的学者,对其他事情都漠不关心。

“你听听,多不讨人喜欢的性格啊。”

我在心里默默想着。

但他最近很喜欢去东宫串门。

也没什么正经事,正事儿两三句就说完了,闲聊又不是他的作风,像是突然对闲聊产生了兴趣一样。

偏偏他开始尝试旁敲侧击,关心澹台星越的婚事,像是突然对她的终身大事上了心一样。

“哦对,平原侯的独子楚瞻准备议亲,人品家世与样貌跟星越倒是很搭。”

我补充道。

边明远几次三番都把话题绕到楚瞻身上,这就让澹台星遥觉得奇怪,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10

某日,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年轻的太子殿下忽然打断正顾左右而言他的状元郎,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最近似乎对楚瞻颇有微词,处处针对,何故如此?”

状元郎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通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太子殿下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继续逼问道。

“莫非,你心仪楚瞻?”

状元郎仿佛被雷击中,脸颊上的红晕更甚,大声反驳。

“殿下!我绝非那种人!”

太子殿下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缓缓开口。

“那么,看来你是喜欢我妹妹了。”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激动地一拍大腿,脱口而出。

“你们这是成了啊!”

澹台星越闻言,幽幽地看了我一眼,眼中带着几分疑惑和不解,轻声问道。

“从前我对他有意,他却总是退缩逃跑;现在我死心了,准备寻找新的幸福,他却说喜欢我。你说,他这是何意?”

她说着,眼睛微微睁圆,丹凤眼尾像张开的花瓣,透露出几分无辜和迷茫。

我伸手揉乱她额前的刘海,不答反问。

“那你还喜欢他吗?”

她沉默片刻,没有回答。

我笑着学起她从前少女怀春的语气,调侃道。

“他长得那么好看,人品又可靠,学问也一流,哪一点不值得喜欢啊?”

她一听,顿时笑了,伸手就要打我。

澹台星越是个聪明人,很懂我在说些什么。

她抬起头来,小声叹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我是还喜欢他啊,但我并不懂他为何会这样。”

我敲了她额头一记,叉着腰,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是不是傻?感情又不是买卖,哪能一板一眼地捋得清清楚楚。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那就赶紧在一起啊。不必现在问他为何犹豫,又为何沮丧,要知道,答案都藏在时间里。”

澹台星越愣住了,随后慢慢笑开,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她仰头看我,好奇地问道。

“你和顾仁也是这样吗?”

我拧了她一把,假装生气地说道。

“顾仁是你叫的?真没礼貌!”

她连忙举手告饶,很自觉地划分了阵营,改口问道。

“你和姐夫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我托腮想了想,思绪飘回到很久之前。

“很久之前,我讨厌一个人,讨厌到听见他的姓氏都会忍不住皱眉。”

“他是我爹宿敌的儿子,谦和又博学,正直又坦荡。而我,彼时刚动手打了我前未婚夫,凶悍名声在外。”

“他夺得探花,功名在身,跟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爹偶尔看着我叹气,大约是觉得我有点拉胯。”

“后来一道圣旨发下,我和他被一根红线绑在了一起。我还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跟他相处呢,他已经处处体贴周到,仿佛爱了我许多年。”

“再后来我才觉情动,却忽然发现也许他并不爱我,他只爱他的妻子,是谁都行。”

“你看,那时我多疑善猜,将理智寡情的罪名戴在他身上,生怕我多爱一点就输了。”

“我想要他也爱我,我想要他真真正正地爱上我。我在和我的想象角力。”

“骤然回头,发现他一直在原地,默不作声地爱了我许多年。”

“在那些我肆意疯长的日子里,有个人封缄了对我的爱。而那些爱野草般蔓延生长,最终将无知无觉的我一点点缠绕。”

我说着,看向窗外,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

“我说,答案都写在时间里。是这样的。”

“时间给了他答案,也给了我答案。提着裙边杀进学堂的小霸王,最终走到了他的身边。”

“我用尽心思想要得到的爱,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属于我。”

我弯起眼睛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满足和幸福。

“是啊,不必说什么甜言蜜语,也不必有什么辗转反侧,时间就是相爱最好的答案。”

有风轻轻吹过,吹皱了一处平静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些许诧异,些许满足,在心头悄然蔓延。

好久,他隔窗描我眉眼,低低叹一声。

“你啊。”

是一贯的拿我没办法的语气。

窗外有云影淡淡,照在黛瓦青砖上,为这宁静的宫殿增添了几分诗意。

廊上站着顾仁,我年少时的假想敌,如今的心上人。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幅美丽的画卷。

台阶拐角,一簇娇嫩的鹅黄在探头探脑,为这春日增添了几分生机。

鹅黄底下藏着小奶猫,正跳跃着扑花,小巧尾巴一摇一晃,勾住了春天。

天光正好,韶华正好。

适宜谈情说爱,适宜白头偕老。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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